被介知深死死抱著拖到岸邊,冉聽渾身濕透。咸澀的海水嗆得他肺腑生疼,他癱在沙灘上,手指摳進細軟的沙粒里,一邊劇烈咳嗽,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嘔著水。
“冉聽!冉聽,沒事吧?”介知深單膝跪在冉聽身邊,手掌隔著濕透的布料,輕輕拍著冉聽的后背。
耳朵里灌滿了海水,世界像被泡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缸里,所有聲音都模糊不清、嗡嗡作響。
海邊的安全員穿著救生衣焦急地奔過來詢問怎么樣了。
介知深頭也沒抬,把安全員打發(fā)走,繼續(xù)去拍冉聽的背。
緩了一會,冉聽虛弱地擺擺手,“我沒事,就是喝了太多水,嗓子有點齁?!?/p>
“冉聽!冉聽!”
徐世和陳時遇剛從船上下來就聽到有人在議論沖浪區(qū)有人溺水,徐世擔心是冉聽,急得一路小跑過來,結(jié)果還真是冉聽。
看到癱在地上的冉聽,徐世的臉都白了,嚇得雙膝跪在了沙灘上,“怎么樣?沒事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冉聽搖搖頭,擠出來一個笑容,“沒事徐醫(yī)生,一點事都沒有,一個浪把我倆拍海里了而已。我倆都會游泳,嗆了幾口水?!?/p>
“嚇死我了?!?/p>
徐世后怕地打算把身上的外套解下來給冉聽穿,身后的陳時遇阻止了他,“太陽馬上落山了,海風涼,你穿著。”
“冉聽他渾身濕著更容易著涼?!?/p>
陳時遇不情愿地脫掉自已的夾克,很使勁地扔到冉聽的頭上,指了個方向,“那邊有個商場,你倆買套衣服,去浴池洗個熱水澡?!?/p>
冉聽把頭上的夾克拽下來裹在發(fā)抖的肩膀,剛要道謝離開,徐世瞥陳時遇一眼,不滿地說:“那邊的商場全是奢侈品,你讓他們兩個孩子去買?”
冉聽又縮了回去。
他現(xiàn)在可是窮光蛋,別說奢侈品了,普通商場的衣服都得掂量著買,哪敢踏進那種地方。
陳時遇不耐煩地從褲子兜里掏出一個黑色的真皮錢包,隨意地捏出一張黑卡,遞給冉聽:“密碼六個一,去?!?/p>
冉聽吃驚地看著陳時遇手上的黑卡,惶恐地搖搖頭。
見冉聽不拿,徐世接過來,塞進冉聽的手心:“拿著吧,當我請你們的,隨便刷?!?/p>
“感謝徐醫(yī)生!”冉聽一激動,抱住徐世的脖子在他下顎親了下,“消費去咯!”
陳時遇:“?”
介知深:“?”
介知深瞪著眼被冉聽拽走往商場的方向去,陳時遇僵在原地沒反應過來,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類敢在他面前做出這種行為除非不想要這條命了,所以他剛剛還稍微理了下大腦詢問自已是否出現(xiàn)幻覺,意識到不是幻覺,立馬抬起腳打算去追。
徐世攔住他:“你干什么?”
“這個叫冉聽的恩將仇報吧?”陳時遇怒道,“我好心把卡給他刷,他居然敢…敢親你?”
“行了陳時遇,就輕輕貼了一下,我都沒感覺到?!毙焓啦灰詾槿坏卣f,“年輕人跟我們表達情緒的方式不一樣,原諒他好嗎?”
“不好!”陳時遇后槽牙都快要碎了,氣得不輕,“徐世我看你是沒救了,萬一這是種什么新型詐騙騙局呢?平行世界這么離譜的事你還相信他,還對他這么好!萬一以后每個月都來個從異時空回來報答你的,報答沒看到,你倒是貼進去不少,扶貧呢?”
“我喜歡那個孩子。”徐世說。
“你還敢喜歡他?!”陳時遇徹底炸了。
徐世無奈地歪頭在陳時遇緊繃的唇上親了一下,“是哥哥對弟弟的那種喜歡,冉聽的心思很簡單你沒發(fā)現(xiàn)嗎?這種沒什么心眼的孩子能騙我什么?”
因為這一吻,陳時遇消了大半的火氣,勉強能好好說話了:“剛剛不是把我的卡騙走了。”
“那個商場都是你的,花的錢不還是進你口袋?!?/p>
陳時遇:“……那倒也是。”
“別生氣了?!毙焓罓孔£悤r遇的手,“晚上請你吃燭光晚餐。”
“介知深你要去投胎嗎?走那么快?!?/p>
冉聽身上的衣服滴著水,本來就重,雙腿輪飛了都追不上介知深。
就這么沉默地走到商場,然后沉默地挑好衣服去結(jié)賬,冉聽剛要體驗一把當闊少的滋味,把黑卡遞出去后被一只手拍開,介知深從手機殼后拿出一張銀行卡,搶著遞給收銀員,“刷我的?!?/p>
“你沒病吧介知深,有人請客!”
冉聽悄悄湊到他耳邊,低聲用腹語道:“我剛看了眼衣服上的標簽,一件短袖敢標價兩萬,兩萬啊大哥。”
介知深看冉聽一眼,自尊心受到了重創(chuàng):“你覺得我缺這點錢?”
“不是缺不缺的事!是現(xiàn)在有人請客!你非花自已的錢干什么?。窟@不是傻嗎!”
“我樂意?!?/p>
介知深強硬地把卡給收銀,支付成功后,上面的數(shù)字差點讓冉聽暈過去。
六萬七千九百九十九。
幾件破衣服,還是打過折扣的。
雖然不是冉聽的錢,但冉聽的心依舊很痛,他捂著胸口,半天說不出話:“……”
從商場往湯池去的路上,冉聽一直悶悶不樂,介知深在旁邊看著,默默將冉聽身上披著的陳時遇的夾克拽下來,替換成剛在商場買的那件。
“你就那么想花他的錢?你是他什么人?你知不知道那種卡是金主為了哄小情人開心用的么?他在羞辱你,你還巴巴地上趕著被他羞辱?”
冉聽抬起頭:“你想太多了,只是一張卡而已,什么小情人不小情人的?徐醫(yī)生給我我才接的,照你這么說,你替我消費了,我就是你的小情人唄。你是我金主爸爸?”
介知深摸了下鼻尖:“……”
冉聽只是覺得,介知深太有錢,他會有一點點落差。
這些日常穿的衣服幾萬幾萬地給出去,介知深眼睛都不帶眨的,那枚戒指,才十三萬多。
是他有獨立意識后就開始攢,攢了十幾年才攢到的。
對介知深來說,就是幾件衣服錢。
他送出去了,介知深真的會戴嗎?會一直戴嗎。
會像冉聽珍惜介知深一樣珍惜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