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知深的手勁很大,這是冉聽早就知道的事,他站在風(fēng)口,風(fēng)撲在臉上,帶著刺人的涼意,被介知深碰過的肩膀微微發(fā)酸,順著骨頭往心里鉆。
介知深瞇起眼睛,瞳仁里映著風(fēng)里晃動的人影。冉聽的眼瞼和眼尾都是紅的,胸膛在起伏,像受了什么巨大的委屈。
冉聽愣著舔了下干澀的唇,手不受控制地抖動,去牽介知深的手,小心翼翼道:“……介知深?你不記得我了?”
介知深冷臉看著他:“你想讓我記得什么?”
“我……想讓你記得什么?”冉聽重復(fù)了一遍這句話,手指剛碰到介知深的手背就被介知深猛地抽開。
冉聽的手懸在半空中,眼淚是瞬間噴涌而出,毫無預(yù)兆,“記得,你是我男朋友。記得……我們結(jié)婚了,介知深,你忘了嗎?你……都不記得了嗎?”
介知深怔住,無措地盯著在他面前落淚的冉聽,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什么情況。
冉聽哭了。
他從沒見過冉聽哭。
這是第一次。
非常莫名其妙,讓人頭皮發(fā)麻,介知深顧忌周圍路過的同學(xué)看到會誤會,后退一步,“冉聽?你在說什么胡話?”
“不過扔給你一雙我不喜歡的鞋?!眽合滦念^的異樣,介知深道,“你不至于腦補出這么多吧?!?/p>
冉聽全身發(fā)涼。
意識到介知深還活著時,那一刻的激動、興奮,被一盆冷水澆下。
“你……”
冉聽意識到什么,掏出手機看日歷。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今天的日期是他十九歲生日的第二天。
……第二天?
怎么會這樣。
那他和介知深在平行世界的那一年算什么?算夢?還是幻覺。
可怎么會有夢和幻覺那么逼真那么刺骨?那些甜蜜和酸澀,被人拳打腳踢的時候、聽不到的時候、跟介知深上床的時候、洗掉標(biāo)記的時候、看著介知深在他眼前咽氣的時候,都是夢?是幻覺?
那些經(jīng)歷刻骨銘心,喜悅是真的,悲痛也是真的,怎么會不存在呢?痛苦與歡愉,全都是假的嗎?
那面前的這個介知深,還停留在他十九歲生日的第二天?
停留在他們針鋒相對、互不待見的時候?
“介知深……我接下來的話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冉聽急道,“我們兩個穿到一個很神奇的世界,那個世界的人有六種性別!男人之間可以結(jié)婚,我……我還能懷孕,不過這些都是廢話,重要的是,我們相愛了,你和我結(jié)婚了,你是我男朋友是我的alpha……是我的愛人?你能懂嗎?”
冉聽說著說著就想去觸碰介知深,他太怕介知深再離他而去了。迫切地想要觸碰他,想要時時刻刻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介知深皺著眉頭往后躲,又退一步,“你別總摸我行嗎?!?/p>
剛剛那個撲過來的擁抱已經(jīng)讓他有很大的沖擊了。
冉聽:“……”
一時寂靜無聲,冉聽的眼淚安靜地往下掉,瞳孔都虛焦了。
“介知深——!”
李箏幾個人終于吃完飯趕來,走近就是他們家聽哥在介知深面前哭得不像樣。
靠。
他們聽哥是什么人!是帶領(lǐng)兄弟幾人在京大占據(jù)一定位置的男人!什么人能讓他哭!
李箏性情中人,沖到介知深面前,抬起手就狠狠推了他一把,“介知深你他媽想干什么?。孔蛱炻牳邕^生日你要去鬧事讓人都不爽,打架因為是1v1我們沒出手,你不過贏一次,真以為自已牛得不行可以欺負我聽哥了!”
介知深:“?”
介知深如往常來上課,莫名其妙被冉聽抱住,莫名其妙聽到他說一堆奇怪沒有邏輯的話,現(xiàn)在又莫名其妙被罵被推,實在是被氣笑了。
“李箏!”冉聽無可奈何之時,下意識護在介知深身前,“你別激動,介知深沒有欺負我……”
李箏:“啊?”
“介知深你別生氣……”冉聽又轉(zhuǎn)過身解釋,話都沒說完,介知深深邃的眼睛盯著他,眼神好似一條毒蛇,他重重地哼了聲,“冉聽,腦子有病,就去治。”
冉聽徹底在原地石化。
眼睜睜望著那么愛他的介知深,愿意為他失去生命的介知深,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走了。
“靠!這個介知深!”
李箏想追上去罵人,被冉聽攔下,聲音無力又虛脫,“別鬧了,李箏?!?/p>
冉聽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進教室的,又是怎么坐在介知深的斜后方。
一切重新再來一遍,什么都重新開始了,連介知深對他的感情也是。
介知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柔情似水,冰冷的臉會對著他展示出世上最好看的笑容,當(dāng)然,不愛也很明顯。
介知深此刻不僅不愛他,還討厭他排斥他厭惡他。
見過介知深愛人、愛他的樣子,冉聽根本無法接受介知深此時對他的反應(yīng)。
這種感覺,和看著介知深死掉一樣痛。
原來他的痛并沒有消失,而是用了另一種方式重新降臨在他身上。
冉聽捂住眼睛,眼淚順著手指縫流出來,身旁的李箏又怕又懵,跟小靜借了幾張紙,粗糙地笨拙地幫冉聽擦拭,“聽哥,聽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今早在早餐攤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你能解釋的更明白一點嗎?那不是電影臺詞對不對?你說清楚,兄弟們一定會幫你!”
教授點名點到冉聽,冉聽的鼻子有點塞,眼淚還在流,呼出一口顫抖的氣息喊出:“到?!?/p>
冉聽性格開朗外向,在班上很招人喜歡,每個人聽到這聲哭腔都一愣,往冉聽的方向看,除了介知深。
教授點名的聲音停下,也抬起了頭,意有所指地說了句:“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車到山前必有路!”
說完,他接著點名。
同學(xué)望著冉聽的位置竊竊私語、交頭接耳,都想知道冉聽怎么了,但沒有一個人清楚。
所有人腦袋回正的時候介知深的脖子才極其緩慢地,動了動,他僵硬地側(cè)過身子,不明所以地盯向捂著臉在用力平復(fù)呼吸的冉聽。
……他把冉聽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