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我不洗標記——我求你讓他們放開我!媽媽!你別動介知深——拿我做實驗吧,我求你了!”
冉聽卑微的祈求,自已的名字以這種情況從冉聽的嘴里叫出來。
身體好像正在被人撕開,介知深把手機砸在冉高鶴臉上,怒拍桌子站起來,“全天下,沒有任何父母看到自已孩子如此痛苦還無動于衷。”
“你以為我不心疼嗎?”冉高鶴姿態(tài)輕松,毫不在意地把手機收好,“我的心疼只是不浮于表面?!?/p>
介知深的指尖在手心摁出血印,冉高鶴看著介知深下巴顫抖,狼狽的樣子,輕輕笑了笑:“你既然跟小聽結(jié)了婚,又把他標記了,那就要負責?!?/p>
“如果你體內(nèi)沒有001,無能為力也就罷了,偏偏你有?!比礁啁Q坐直身子,“你心疼他?是嗎。你完全可以代他受這份痛苦?!?/p>
冉高鶴蠱惑著,從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嶄新的協(xié)議,接著是鋼筆和印泥。
他將協(xié)議展開。
介知深垂著眼,草草掃過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大概內(nèi)容是自愿加入冉高鶴的實驗小組,為社會發(fā)展為科研犧牲,研究期間出現(xiàn)任何偏差皆為正常操作和必要需求,家屬與公安無權(quán)干涉。
意思就是說,他在實驗過程中死了,冉高鶴無需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冉高鶴把鋼筆遞給介知深,“想救冉聽,就簽了?!?/p>
介知深微瞇起眸子,他了解冉聽的性格,冉聽是一定不會讓他簽這樣一份赴死的協(xié)議,如果他為了救冉聽讓冉高鶴得了逞,冉聽會自由,生理上不會再痛苦,但心理上的痛苦大概這一輩都磨滅不掉。
冉高鶴這副小人得志的臉瘋狂折磨著介知深的身體、感官和神經(jīng),他拿起鋼筆,在冉高鶴滿眼貪婪的目光下問:“我不簽,你會怎么樣?”
他想賭一賭……賭冉高鶴有一絲良心。
“那你就可以離開了?!比礁啁Q顯然一絲良心都沒有,挽上胳膊,輕松地靠在椅背,“既然跟你說不通,我沒必要再浪費那么多口舌,反正冉聽還在我手里?!?/p>
“我會想辦法讓他簽,最遲明天,他會從手術(shù)室,被推進實驗室?!?/p>
介知深怒吼:“這就是你口中的心疼?你何曾有一點點心疼過你的兒子——”
“我如果不心疼他,還等你干什么?”冉高鶴逐漸瘋癲,“直接就拿他做實驗了!正是因為我心疼!才苦口婆心地勸你!你到底簽不簽!”
介知深眼眶燒得血紅,視線發(fā)糊。
“介知深,你根本配不上小聽的愛?!比礁啁Q撕心裂肺地喊,“他可不止一次跟我和他媽媽說過,他很喜歡你,很愛你,還說要我們拿他做實驗,不要傷害你。他為了你,可以犧牲自已,而你呢?如此猶豫不決!你多猶豫一秒!小聽就多痛苦一秒——你對得起他嗎?你對得起他那么愛你嗎!”
冉高鶴用力指了指介知深,收起協(xié)議,“既然如此,你就等著給小聽收尸吧?!?/p>
“我簽?!?/p>
聽到‘收尸’,介知深知道自已非死不可了,冉高鶴的話像尖針一樣不斷刺痛著他快要麻木的神經(jīng),如果他和冉聽必須要死一個。那死的只能是他。
對于這個回答,冉高鶴并不意外,他攤開協(xié)議,指著簽字的空白處:“簽這里就行?!?/p>
還好心地替介知深打開印泥盒子。
“我還有一個要求?!?/p>
鋼筆頓在簽字處:“我想,再見一見冉聽?!?/p>
冉高鶴:“可以?!?/p>
介知深彎著腰,利索地在協(xié)議簽上自已的名字,摁好指紋。
冉高鶴滿意地將協(xié)議收好,語氣輕快不少:“你放心,等研究出強效抑制劑,冉聽就是‘著名冉教授’的兒子,如此榮譽,后半生他是一定吃不了什么苦的,我呢……也會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把之前欠他的都補回來?!?/p>
介知深沒搭理他,冷著臉問:“什么時候能見到他。”
“現(xiàn)在就可以?!?/p>
冉高鶴將介知深帶到實驗基地,十六層,冉聽在頂層。
冉高鶴穿上白大褂,戴好口罩,看起來是那么的圣潔。
電梯到了,轉(zhuǎn)過走廊拐角,迎面撞上在走廊的喬怡。
“高鶴!”喬怡看見冉高鶴身后的介知深,頓了下,不確定地問,“他是?”
“介知深?!比礁啁Q解釋,“協(xié)議已經(jīng)簽好,小聽呢?我答應他,讓他見一見?!?/p>
“剛做完手術(shù)?!眴题蛄恐橹?,把他往病房帶。
病房門死死關(guān)著,透過玻璃小窗,能看到冉聽臉色蒼白地在床上躺著。
介知深心痛得想要嘔血,他摸上門把手要進去,被冉高鶴攔下,“不要打擾小聽休息。”
“他怎么了???”介知深問,“做了什么手術(shù)!?”
喬怡解釋:“洗了標記,現(xiàn)在是麻藥勁沒過,一會就會醒?!?/p>
“洗標記?”
介知深終于知道早上那種窒息感是從何而來,他胸膛劇烈地起伏,幾乎要控制不住情緒,“為什么?我都簽了協(xié)議為什么還要讓他受這樣的折磨!”
“你只知道標記他,不清楚標記會帶給omega多大的痛苦嗎?”喬怡看著介知深說,“你死后,一個帶著標記的omega感應不到自已的alpha,你覺得會發(fā)生什么?他會患得患失陷入毫無安全感的境地,焦慮心悸,漸漸,就會瘋掉?!?/p>
“你咬太深,洗一次都沒完全洗掉?!眴题a充道,“這樣的苦,他還要遭受兩次?!?/p>
胃部翻攪著痛楚,介知深的手指搭在玻璃窗上。
依依不舍又不想忘記。
一想到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凝望冉聽,介知深就痛苦得無法呼吸。
掌心貼在冰冷的玻璃窗,輕撫著冉聽憔悴的臉,左眼一滴淚水落在手背,模糊了雙眼,也模糊了冉聽。
“行了,看也看過了?!比礁啁Q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跟我下樓進實驗室,我們已經(jīng)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浪費。”
冉聽在十六層,介知深在十五層。
不過一層樓板的距離,卻宛如隔著千山萬海。
換好衣服,踏進燈光大亮的實驗室,介知深如行尸走肉,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抽血的機器刺進腺體的那一刻,他已經(jīng)感受不到痛苦了,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和冉聽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