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瞧著那些人,一個個眼神通透,氣度沉穩(wěn),看著便是干凈利落會做事兒的。
幾人進(jìn)來,整齊站在一起,恭恭敬敬稱她少夫人,又一一說了自已擅長管理何事。
薛檸有些不好意思地受用了。
她上輩子做了蘇瞻十年世子夫人,都沒有今日這樣的待遇。
當(dāng)下,便賞了幾位管事的銀錢。
府上各處都有自已的章程,她先讓浮生與張嬤嬤帶她在各處熟悉了一下,與各處的丫頭婆子們混了個臉熟,府上難得有新主子進(jìn)來,丫頭們對她這位少夫人也格外好奇。
“你們瞧,那不是世子夫人么,怎的朝我們這兒來了?!?/p>
針線處的丫頭們一時人頭攢動,見薛檸身后跟著十幾個管事。
就連世子身邊的浮生都親自跟在她身后,心底都有些打鼓。
生怕這位少夫人過來找麻煩,人人生出幾分驚恐。
“少夫人才進(jìn)門,我們沒惹她罷?”
“她不會同溫夫人一樣,又是個難相與的?”
“可她是咱們世子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jìn)侯府的夫人,就算再難相處,我們也得受著,只求別告狀告到侯爺那兒去……叫我們受軍法。”
“這鎮(zhèn)國侯府的規(guī)矩也太重了些,若非月錢給得高,我都不肯進(jìn)府來伺候……”
“前幾日溫夫人房里打破一盞茶碗,那丫鬟就被打了幾十大板,現(xiàn)在還躺在屋子里吊著一口氣,也就是侯爺如今忙,不然她半條小命豈能還在?”
“你們幾個倒好,是買進(jìn)來的,我們這些家生子可如何是好?連擺脫的機會都沒有,只祈求不犯錯,別惹到主子們?!?/p>
薛檸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見了丫鬟們的議論,等她走近時,眾人便立刻忐忑不安地安靜了下來。
她也沒怪罪,只當(dāng)沒聽見她們的話,同眾人招呼了一聲,又一個個的認(rèn)了臉。
繡房的丫頭們?nèi)庋劭梢姷氖媪艘豢跉猓贿€是小心謹(jǐn)慎地打量著一身華服的薛檸。
新婦進(jìn)門乃是大喜事,不過公爹武將出身,治家極為嚴(yán)苛,仆婦們便是再好奇,也不敢當(dāng)著薛檸的面兒議論主子,只私下里猜測這位少夫人與明華堂那位到底能不能相處好,世子難得娶妻,這位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或者,今兒新夫人是故意來立威的。
但很快,她們便知道這位神仙一般的少夫人實在是太大方,太討喜了。
薛檸入府管家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各處提了月錢,又借著大婚之喜,給各處都發(fā)了賞賜。
也不說別的煽情的話,只說是侯爺與世子吩咐下來的。
上到管事,下到灑掃的丫頭都有紅封。
一時間,鎮(zhèn)國侯府內(nèi)人人激動,紛紛到薛檸面前叩頭謝賞。
不過一日的功夫,侯府上下都記住了這位新來的夫人,不少人都說起她的好話。
唯有在茶房伺候的春意將那裝著賞銀的荷包扔到桌子上,心里不以為意,“你們口口聲聲說她好,焉知她不是故意做戲給你們這些傻子看的?她花錢,不過是在收買人心而已,你們還真以為她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啊?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而已,娘家人都快死絕了,宣義侯府又不喜她,也不知道她嫁進(jìn)來,日后有什么倚仗,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便會被溫夫人趕出去?!?/p>
薛檸早已離去,往花木那邊去了。
茶房里,幾個年輕貌美的丫頭興奮地聚在一起數(shù)荷包里的碎銀,說話也就沒了顧忌。
雖說以她們現(xiàn)在的地位,只有二錢銀子賞錢,但也足以讓她們高興的了。
畢竟自打溫夫人嫁進(jìn)來后,這侯府便烏煙瘴氣的。
溫夫人難伺候不說,還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先前在河間老宅,便將她們折磨得喘不過氣。
老侯爺又對那位溫夫人極為疼愛,動不動便以軍法處置下人。
二人若相安無事還好,若是吵了架,最后痛苦的都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
現(xiàn)在新夫人入府,便大手筆的給了這么多賞錢,管她是不是收買人心,至少錢是實實在在拿到了手里,她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有人道,“春意,你要是不想要,可以把賞錢給我,我替你享用?!?/p>
春意一把將荷包奪過來,塞進(jìn)懷里,“我沒那個意思,就是覺得這位少夫人有點兒虛偽?!?/p>
一個身穿紅綾襖的丫頭湊上前去,見春意一臉不高興,“虛偽又怎么了,大戶人家里虛偽的主母還少么,只要能給我們這些下人一點兒活路,我們便感激不盡了,春意,你別是妒忌少夫人?!?/p>
春意冷笑,甩了甩臉色,“我妒忌她?她有什么好值得我妒忌的?”
那穿桃紅綾襖的丫頭嘻嘻一笑,“你嫉妒少夫人能得到世子的青睞唄?咱們世子豐神俊朗,不近女色這么多年,那么多爬床的丫鬟都被打殺出了侯府,偏偏娶回來一個沒有倚仗的孤女,你是不是覺得自已又有希望了?”
春意一時臉色有些難看,啐了那丫頭一口,半開玩笑道,“我又有哪里比不上那個孤女?”
那名叫翠娥的丫頭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開口,“你雖是我們茶房里長得最好看的,但比起少夫人的花容月貌來說,還是差太遠(yuǎn)了,你沒瞧見少夫人的眉眼?別說是世子爺,便是我一個丫頭見了都有些動心,你又算什么?”
春意頓時有些難堪,氣得臉頰通紅。
在這鎮(zhèn)國侯府里,最重的便是規(guī)矩。
這府上的幾個男主子,身邊都沒有通房丫頭。
長公子尚未娶妻,侯爺連個侍妾都沒有。
她們這些但凡有心往上爬的丫鬟們,也沒那個膽做出出格的事兒來。
不過春意好歹沒再跟翠娥爭辯。
只沉了小臉兒,往門外去了。
走到石階上,又惡狠狠地回過頭去,往窗戶里看了一眼。
“咦,春意,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出神的功夫,一個嬌俏的聲音在院門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