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牽著江氏發(fā)冷的手,將腦袋靠在她的狐裘上。
母女二人從萬壽堂出來,一起走在走廊里。
廊外淅淅瀝瀝的風雪美得驚人。
薛檸內(nèi)心無比平靜,“娘,只要你身子健健康康的,檸檸可以什么都不要。”
江氏無奈一笑,“姑娘家嫁人,怎能什么都不要,嫁妝是你日后在婆家的底氣,娘親也是你的底氣?!?/p>
薛檸沒期待能在李家待多久,她想著最多一年,便會與李長澈和離。
江氏什么都不知道,真心高興薛檸能找到個自已喜歡的人。
想著等蘇瞻大婚后,便去鎮(zhèn)國寺為薛檸求一個姻緣符。
如今她在府中本就沒什么事要忙,是該為自已找點兒事兒來做才是。
薛檸還是不放心,忍不住直言叮囑,“對了,娘,我離開后,你一定要小心注意自已的身子,但凡入口的東西一定要仔細檢查,須是自已人做的東西才能入口,尤其要提防二房三房的兩位夫人,還有那位聶氏,侯爺對娘越發(fā)沒有耐心,娘若覺得府中無趣,也可以來李家找我?!?/p>
江氏嘴角抿了個笑,“檸檸放心,娘親心里都明白。”
薛檸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嘆口氣,“娘親要長命百歲啊……”
江氏摸摸薛檸眉心的碎發(fā),“我還要看著你成婚生子呢,自然要多活幾年?!?/p>
薛檸微微一笑,這幾日是上輩子江氏臨近死亡的關(guān)鍵時期。
她恨不得片刻不離的跟在江氏身邊。
在江氏的秋水苑用了晚膳。
夜里反正也無事,便在她屋中的碧紗櫥里歇下了。
秀寧郡主被當眾打了一巴掌,還是惹怒了懿王。
不過懿王的怒火并未傳到秋水苑來。
宋嬤嬤站在屏風外笑吟吟的說,是蘇瞻替她求了情。
懿王看在謝凝棠即將與蘇瞻大婚的面兒上,放過了薛檸。
薛檸趴在江氏準備的柔軟枕頭上,也沒說什么,緩緩進了夢鄉(xiāng)。
……
兩日后,春闈結(jié)束。
薛檸心里緊張,沒敢直接去貢院接人。
倒是夜里浮生又來替他家主子爬了墻。
不但送來了樊樓現(xiàn)做的小吃,還送來了三張黃色的符紙。
浮生照例掛在墻頭,嘴角咧著個笑,“我家公子說了,婚前見面不吉利,是以專門去鎮(zhèn)國寺尋那給姑娘批命的大師要的幾道符紙,只要姑娘燒了,先前見過的三次都不作數(shù)了?!?/p>
薛檸接過那符紙,心頭一暖,“他還說什么了么?”
浮生笑吟吟地說,“公子讓姑娘吃好喝好,安心待嫁,其他的都交給他,至于春林宴那日的事,公子也知曉了,讓姑娘放心,在這東京城里頭,他既娶了你,便不會叫你受半分委屈。”
“他也有嗎?”
“公子已經(jīng)燒干凈了?!?/p>
薛檸心中淌過一陣熱流,眼眶也有些酸澀。
浮生走后,她小手緊緊攥著那三枚符紙。
心里一面笑李長澈小題大做,一面又叫寶蟬將火盆拿來認認真真將那符紙燒了。
她抱膝蹲在小小的火盆前,看著那符紙在火盆中被燒成灰燼,唇邊浮起一個甜滋滋的淺笑。
原來跟人一起做一些幼稚的事兒,并非像蘇瞻口中的不務(wù)正業(yè),而會給人帶來快樂。
只是笑著笑著,她又紅了眼睛。
原來這樣一點兒小小的快樂,便能讓她滿足。
之后,她安心待在侯府,不再踏出棲云閣的院門。
三月初十,蘇瞻與謝凝棠大婚。
宣義侯府上上下下披紅掛彩,一片喜氣洋洋。
秀寧郡主早兩日已經(jīng)搬出了侯府,住進了懿王在東京的別院,懿王帶來的嫁妝足足有兩大船,就連皇家公主下降也沒有這么大的場面,秀寧郡主與蘇瞻的大婚一時間成了東京最大的新聞。
“這么熱鬧的大婚,這還是咱們侯府頭一遭呢?!?/p>
“再過五日,便是那位薛姑娘的大婚了,這兩相比較,誰贏誰輸,明眼人都看得出來?!?/p>
“薛姑娘當初不就是想攀上世子這根高枝兒么,現(xiàn)下還不知道躲在哪兒哭罷?”
“聽聞李家那位姑爺上門提親時給的聘禮寒酸得很,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如今這府上,除了江夫人,誰看好薛家那位的婚事吶?!?/p>
薛檸聽著府里丫頭們興高采烈的議論聲,心里只有無盡平和。
上輩子她成功嫁給了蘇瞻,卻沒什么好下場。
可見強扭的瓜是不甜的。
這輩子她不求男歡女愛,只求平平安安度過此生。
……
蘇瞻大婚這日,天還沒亮,宣義侯便熱鬧了起來。
薛檸的棲云閣地處偏僻,眾人都知道她身份尷尬,又怕她在世子的大婚這日發(fā)瘋,因而根本沒人往她的院子里掛紅綢,甚至還有幾個婆子專門守在她院門外,生怕她踏出這院落一步。
滿府上下都是喜色,唯有棲云閣依舊跟以前一樣安靜。
寶蟬氣得心肝脾胃肺都疼,怒氣沖沖的從外頭進來,“怎的,世子大婚,咱們的人連大廚房也不讓進了么。”
薛檸安安靜靜坐在南窗底下,抬頭看見小丫頭臉上燃燒的怒火,笑了笑,“別生氣了,將小廚房的火升起來,咱們隨便吃兩口墊吧墊吧便是了,今兒前院有大喜事,莫要去外頭晃悠讓人抓住把柄。”
寶蟬沒法子,小臉一垮,坐到薛檸身邊。
她的委屈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便被薛檸手下繡的鳳尾吸引到了,“姑娘這嫁衣還沒繡好么?”
薛檸嘴角莞爾,手下動作卻沒停,“快了?!?/p>
寶蟬伸手摸了摸,眼睛里發(fā)光,“這料子真好,還有這刺繡,都是姑娘與衛(wèi)姑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真好看,比秀寧郡主的嫁衣漂亮精致多了。”
“繡娘做的嫁衣,哪有自已一針一線有意義?”薛檸笑容越發(fā)溫柔,“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流云錦,小時候她總說要替我準備嫁衣,那會兒我年紀太小了,聽不懂娘親話里對一個孩子長大成人的期盼,如今再懂時,只可惜她人已經(jīng)不在了?!?/p>
寶蟬悵惘的嘆息了一聲,“要是將軍與夫人還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