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煩,對著他的胯下狠狠踹了一腳。
男人吃痛得黑著臉,沖上前來揪她的衣襟。
她嚇壞了,埋頭往前跑,直到跑進一個溫暖的帶著松香的懷抱里才停下來。
她揚起巴掌大的小臉兒,氣喘吁吁的看著面前的男人,“李長澈,是你嗎?”
男人還沒點頭,她便感覺有人用力拉了她一把。
她猝然驚醒,杏眸驀的睜開。
厚厚的床幃上繡著喜鵲登枝。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發(fā)現(xiàn)自已已經(jīng)回了宣義侯府。
床邊坐著個清瘦的美人兒。
她一動,那美人兒便歡喜的彎起眼睛,“薛檸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這幾日我有多擔(dān)心你!”
薛檸眨了眨眼,又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
原來她已經(jīng)回了棲云閣自已的閨房。
“郡主怎么在這兒……”
“我擔(dān)心姐姐,所以每日都過來看看?!毖︽倘谎廴杭t彤彤的,薛檸被救回來那日她便從長公主府來侯府探望,看見薛檸滿身是傷的模樣,她心疼壞了,守在薛檸床邊恁是哭了大半夜,如今好了,薛檸總算是清醒過來了,她小心翼翼將薛檸扶起來,“宮里的太醫(yī)來過啦,姐姐身上的傷已經(jīng)重新處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大事兒,只需要安安心心在府上養(yǎng)傷便是?!?/p>
薛檸道,“太醫(yī)是郡主叫來的么?”
薛嫣然笑起來,“嗯,我請示過母親了,母親還答應(yīng)了我要賞賜姐姐,姐姐,你看那些都是我母親給姐姐的謝禮,謝謝你那會兒幫了我?!?/p>
薛檸牽開嘴角,真心實意道,“謝謝郡主?!?/p>
薛嫣然露出個愧疚的笑,睫毛上掛著淚珠,“不用謝的,這次是姐姐幫了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已能不能活下來——”
薛檸笑笑,安慰道,“沒事的,郡主別哭了,我這不是已經(jīng)好好的回來了么?”
寶蟬也聽到了屋子里的動靜,繞過屏風(fēng)走進來,一雙眼睛幾乎腫成了核桃。
她默默流著眼淚,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薛檸知道小丫頭心里愧疚,對她招了招手,虛弱道,“寶蟬,過來?!?/p>
寶蟬這才紅著眼走到床邊,哭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p>
薛檸無奈一笑,捏捏小丫頭的肉臉蛋兒,“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是我自已的原因,好在你家姑娘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家姑娘天大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寶蟬也是之后才知道,那日在天元山懸崖上,世子放棄了救姑娘,所以姑娘才跳了崖。
從那一刻開始,她嘴里再沒提過世子二字。
她雖是低賤的奴婢,卻也恨高高在上的蘇瞻,恨他將那證據(jù)看得比她家姑娘的命還重要。
從前她念著姑娘與他的情分,所以才對他多有期待。
如今,她只希望姑娘早些離開侯府,與蘇瞻老死不相往來!
薛檸剛醒,消息便傳遍了宣義侯府。
江氏還在病中,也強撐著到棲云閣來看人。
才走到床邊,看見薛檸那才幾日便瘦得快脫相的小臉兒,江氏的眼淚便啪嗒一聲落了下來,她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復(fù)雜難辨,顫抖著指尖去觸碰薛檸沒什么血色的小臉兒。
薛檸握住她冰冷的手,讓她摸了摸自已的臉,“娘親別怕,我還活著?!?/p>
只這一句,叫江氏肝腸寸斷,“是蘇瞻對不住你,檸檸,你想要什么,只管同娘親說?!?/p>
薛檸語氣輕輕的,仿佛冬日里一抹輕飄飄的雪霧,“娘,我想早些離開了?!?/p>
江氏淚如雨下,“好,娘答應(yīng)你?!?/p>
薛檸含淚笑了笑,“謝謝娘親?!?/p>
江氏迭聲道,“檸檸,你還活著就好,不然我便是死,也無顏去見你的母親?!?/p>
看著江氏的眼淚,薛檸心里也難受。
她那會兒跳下懸崖,只是為了自已給自已求一條生路,不是為了折磨誰。
江氏一生為她好,她不會因為蘇瞻棄了她,便憎恨疏遠她。
所以,她讓她放心,嫁出去的薛檸,永遠都是她的女兒。
江氏心酸得越發(fā)厲害,哭了許久,鄭重道,“春闈過后,娘親送你出嫁?!?/p>
薛嫣然無辜的眸子里天質(zhì)自然,“薛檸姐姐要出嫁了么?”
薛檸含笑點了一下頭,肚子卻餓了。
江氏破涕為笑,忙抹去淚水,叫人快快地去做些好克化的吃食來。
從除夕那夜起,到今兒已是開年的第十日了。
萬象更新,新歲伊始。
可宣義侯這個年,過得不太平。
薛檸與嫣然郡主一塊兒被擄走的消息也甚囂塵上。
薛檸為此差點兒付出慘痛代價,在床上躺了好幾日光景才逐漸恢復(fù)過來。
好在長公主勢大,郡主及時被蘇瞻救回,薛檸跳了崖,沒人敢在背后指點什么。
薛檸因著保護郡主有功,還得了當(dāng)今圣上的嘉獎。
楊氏領(lǐng)著陸嗣齡已經(jīng)來看過了,衛(wèi)家也來過。
牽掛薛檸的人很多,唯有蘇瞻,從未踏足過棲云閣半步。
至于那幾個土匪,江氏抿了抿唇,語重心長道,“已經(jīng)被抓住了,只是被找到時都已經(jīng)斷了氣,那頭領(lǐng)被人砍了頭,其余幾人皆是斷手?jǐn)嗄_,想問出什么也沒機會了,不過此案已由長公主的人接了手,想必之后會給出個結(jié)論,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檸檸,你好好養(yǎng)傷才是正經(jīng)?!?/p>
薛檸愣了愣,“都死了么?!?/p>
江氏點點頭,“沒有一個活口,死得也很慘,像是被人泄憤而殺,你昏迷著,不知道,外頭如今人心惶惶的,家里有姑娘的,都小心謹(jǐn)慎了許多?!?/p>
薛嫣然一臉懵懂單純,“他們罪大惡極,本也該殺,既然有人已經(jīng)殺了他們,那我們也就不用報仇啦?!?/p>
薛檸心神微緊,呼吸也緊張了幾分。
她隱約猜出是誰做的,畢竟那些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嫣然郡主。
可她竟不知,他竟是個那樣心狠手辣的角色。
但轉(zhuǎn)念一想,將來能成為天下第一督察御史的人,又豈會是什么好脾氣的小角色?
她瑟縮了一下,只覺得后頸一陣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