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半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她又不傻,從男人那深邃漆黑的瞳孔里,看出了一些他對她的勢在必得。
倒也不是說他喜歡自已,而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他將她當做他的物件兒,當做他欲納的一個妾侍。
所以,才不肯讓她與蘇邁洛文鈞親近。
尤其一想到他那句,乖乖在家等他回來,她心里便一陣惡寒。
等他回來納她做妾?
她才不要!
略作思忖,她也睡不著了,起身靠在枕上,對寶蟬道,“寶蟬,一會兒你便去秋水苑瞧瞧,娘親今兒在忙些什么?!?/p>
寶蟬道,“姑娘可是要去秋水苑看夫人?”
薛檸凝重道,“嗯,我得盡快?!?/p>
寶蟬疑惑道,“盡快什么?”
薛檸咬了咬牙,“與洛公子定親!”
寶蟬,“……”
放著李公子這樣好的相貌。
姑娘怎么就跟洛公子過不去呢?
……
廊下細雪紛揚,天邊露著魚肚白。
抄手游廊里懸掛著幾盞昏黃的雕花燈籠。
想起薛檸通紅的那張小臉,還有小丫頭那瘦弱卻飽滿的身影,蘇瞻深不見底的瞳孔里浮起一抹難得的欲色。
他性子清冷,對女色一向沒那么在意。
只是剛剛指尖觸碰到少女身子的一瞬,心頭便似點了一簇火苗兒,有些燥,有些熱。
不過,現(xiàn)在不是碰她的時候。
至少要等謝凝棠入了門,穩(wěn)住了懿王府,才能與她行夫妻之實。
罷了,那也是過了年去的事兒了。
他心情極好地從棲云閣出來,又去了一趟萬壽堂與謝老夫人辭別。
往日這個時辰,萬壽堂也還算熱鬧。
謝老夫人年紀大了,覺少。
江氏這個宗婦總是最早過來伺候的。
今日蘇瞻與蘇邁離開東京,秀寧郡主等人也早早起了身,在堂中候著。
蘇瞻看她一眼,少女含羞帶怯,眼里都是對他的喜歡。
“世子哥哥,此去定要一路順風啊?!敝x凝棠將自已繡了半月的荷包遞到蘇瞻面前,“這是棠棠親手繡的,還望世子哥哥莫要嫌棄。”
他接過那繡著鴛鴦并蒂蓮的精致荷包。
眼前倏而閃過一道纖細身影。
那身影也這般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將手里的大紅的荷包遞到他眼前。
而下一刻,那荷包落在雪地里,被人狠狠踩了一腳。
再然后,便是一雙模糊的淚眼。
他閉了閉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近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總是時不時頭疼,腦子里會浮起一些奇怪的片段,都是關(guān)于薛檸的。
那些片段兒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沖擊得他腦子疼。
只有將注意力都放在卷宗上才稍有緩解。
“此去路途遙遠,你們兄弟二人路上多注意,到了王府,便將我準備好的禮物給王爺送去,莫要失了禮數(shù)。”
他按了按太陽穴,聽著謝老夫人對他與蘇邁的叮囑。
恍惚間又見蘇邁腰間懸掛著一個平安符樣式的吊墜兒。
“那是什么?”
堂中安靜了一瞬。
眾人目光都朝蘇瞻看來,似乎沒想到在這檔口,他居然問了一個與提親毫無關(guān)系的問題。
蘇瞻這會兒眉目清醒,視線凝聚在蘇邁的腰間,又問了一句,“平安符?”
蘇邁緊張了起來,“檸檸上次去鎮(zhèn)國寺求來的?!?/p>
蘇瞻愣了一下,“何時給你的?!?/p>
蘇邁道,“前兩日。”
聽完,蘇瞻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秀寧郡主意識到什么,直直地看向男人一瞬間陰鷙的俊臉。
不過也就那么一瞬,男人便恢復(fù)了往日的清冷。
仿佛那一下的陰冷是她的錯覺。
“世子哥哥也喜歡平安符?”她嘴角噙著個笑,“我先前在邕州的寺廟里也求了一塊兒,一直佩在身上,十分靈驗,若世子哥哥不嫌棄,我便將這塊兒送給世子哥哥好了?!?/p>
說著,小手探至腰間,將那平安符樣式的玉佩取下來。
倒是個模樣乖巧精致的,與薛檸送的那張完全不同。
蘇瞻看了一眼,沒接。
謝凝棠有些難堪,咬了咬唇,委屈道,“世子哥哥不喜歡?”
蘇瞻道,“沒有,只是我從來不信這種東西。”
說完,起了身,與謝老夫人等人告了辭。
到了大門外,與蘇邁一塊兒上了馬車。
他的目光偶爾還落在蘇邁腰間的平安符上。
蘇邁想了想,索性將那平安符取下來,貼身放進了懷里。
蘇瞻:“……”
……
蘇瞻離開后,薛檸便似囚鳥沒了牢籠,整個人都輕松自在起來。
不但午膳多吃了一碗飯,多喝了一碗湯,飯后還心滿意足地喝了一碗加了糖的牛乳。
下午,她便巴巴的去了一趟秋水苑。
江氏手里忙碌著,府上各處的丫鬟婆子們領(lǐng)了對牌在明間進進出出。
一會兒便有人來回話,說侯爺今兒領(lǐng)著聶姨娘與三姑娘出了府,“姨娘問,此次與侯爺出去買布匹,要不要給秋水苑也帶幾匹回來。”
江氏頓了頓,“侯爺問,還是姨娘問?”
那小廝道,“姨娘?!?/p>
江氏一時沉默無話。
她忙得暈頭轉(zhuǎn)向,聶姨娘卻還拿這種小事來煩她。
又想著,她的夫君,已有幾年沒給她這個妻子買過東西了,心頭又一陣苦澀。
“行了,你去說一聲,就說秋水苑這邊不用了,讓她買自已的就好?!?/p>
“是?!蹦切P很快便離開了,臨走前,悄悄打量了一眼江氏的表情。
薛檸坐在一旁,就這么看著江氏眉間的皺痕越來越深。
但她沒有絲毫抱怨,仿佛傀儡一般,只輕輕嘆了口氣,便又叫了個丫頭進來回話。
謝老夫人如今年歲越發(fā)的大,每日間養(yǎng)身的藥都由江氏親自過目。
多一分差一毫都不可,大多數(shù)時候,謝老夫人也只喝江氏親自熬出來的藥。
宣義侯府一大家子人,十幾個院子,前宅后院,不知多少瑣事都要她這個當家主母過問。
忙完這一切,她還得看賬,查看年底給各家各戶的禮單。
那禮單原是聶姨娘準備的。
不過蘇瞻一走,薛檸身子大好,這活兒又回到了江氏手里。
聶姨娘心思不在管家理事這上面,禮單上好幾處禮物錯誤。
江氏改了改,面無表情將禮單放下。
厚厚的一摞賬本壘在案上,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堆在她面前。
“蘇清這幾日就要出來了,你祖母說,讓她一直跪著也不是事兒?!苯夏闷鹳~冊,看了看薛檸,唯有與薛檸說話時,心情才稍微暢快些,“不過檸檸別擔心,我們既知道了她狠毒的性子,便多加防范,日后少與她接觸便是了,她年紀也不小,過了年,也要談婚論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她禍害婆家去罷。”
薛檸倒沒將蘇清放在心上。
只聽說她雖在祠堂內(nèi)思過,每日卻只需跪一個時辰,其余時間都在祠堂旁的廂房內(nèi)養(yǎng)傷。
謝老夫人從來如此,偏心姓蘇的人。
上輩子江氏在祠堂里可是實打?qū)嵐蛄撕镁?,出來后膝蓋都跪壞了。
她似笑非笑道,“反正,我很快便能與洛家定親,等過了年,便能嫁出侯府,她蘇清再想害我,卻是不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