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這一躺,躺了足足五日,才緩過一口氣兒。
再次醒來時(shí),胸口疼得要命。
她前胸后背都疼,坐不起身來,只能重新躺回床上,睜開沉重的眼皮,低眸看了一眼自已胸口上包扎得厚厚的紗布。
別說,兩根白紗做成兔子耳朵的模樣,包扎的形狀挺可愛的。
也不知是不是寶蟬替她弄的,畢竟她最是手巧。
頭頂紗帳搖曳,厚厚的床幃將她籠罩在床上。
只余一抹昏黃的柔光從縫隙中透進(jìn)來。
她有些恍惚,一時(shí)間不知自已身在何方。
“寶……寶蟬?!?/p>
嗓子也是嘶啞的,喉嚨里干得仿佛燒了一把火,又疼又癢。
一咳嗽,胸口便撕裂一樣的痛。
她沒法子,只能用手按住那傷口,低低的咳了一聲稍作緩解。
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安排的,竟陰差陽(yáng)錯(cuò)的,讓她替蘇瞻擋了一劍。
她分明只是想讓他避開刺殺而已,可從未想過自已為他付出一條命。
門外咚的一聲,似乎有什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轉(zhuǎn)眼間,寶蟬已經(jīng)發(fā)髻凌亂的跑了進(jìn)來,引得屋中燭火一陣搖曳。
薛檸無奈一笑,就知道她定是在繡墩上打瞌睡,聽到她的聲音,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姑娘,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這幾日擔(dān)心死奴婢了,奴婢每天都不敢合眼,生怕姑娘你——”寶蟬不敢繼續(xù)往下說那些不吉利的,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奴婢每天都在屋子里守著呢……”
薛檸牽了牽嘴角,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沙啞道,“扶我……扶我起來。”
寶蟬激動(dòng)得雙眼泛紅,急急走到床邊,感受到自家姑娘身上傳來的溫度,終于松了一口氣,“只要能醒來就好了,大夫說,就怕姑娘發(fā)起高熱,若退不了燒,只怕半條命都沒了,要么便是燒成個(gè)傻子,奴婢心里惴惴不安的等了好幾日,幸好姑娘只燒了一夜,第二日那燒便退了下來,后面幾天都沒怎么發(fā)燒了?!?/p>
她沒敢說的是,這幾日她之所以在外間守著,就是因?yàn)槭卦诖策叺牟皇抢罟颖闶鞘雷?。她這個(gè)做丫鬟的,反而插不上手。
喂藥有世子,換藥有李公子。
兩個(gè)男人還互相看不順眼。
尤其是世子,每次見李公子過來,眼里就跟燃了一把火似的。
不過他們二人雖瞧著水火不容,卻并未在姑娘的房里打起來。
不過,姑娘遲早也會(huì)知道,畢竟為了姑娘的名節(jié),府中已經(jīng)快吵翻天了。
薛檸靠在大迎枕上,沉重的身體舒服了些。
又喝了幾杯熱水,緩和了嗓子里的干啞。
“我這傷——”她抹了抹寶蟬眼角的淚水,心有余悸道,“我昏迷了幾日?”
寶蟬哭唧唧道,“到今兒已經(jīng)是五天了,奴婢生怕姑娘醒不過來,孫大夫說要是再不醒,真就危險(xiǎn)了,所以奴婢一直在門口候著呢?!?/p>
薛檸其實(shí)不怎么怕死,反正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死一次也無妨。
只是,她不能為了蘇瞻而死。
不然,她都要被自已氣死。
可她既然活著,便還得好好活下去。
“這么久啊……”薛檸頓了頓,虛弱地問,“世子如何了?”
一聽這話,寶蟬心里便難受了起來。
世子傷勢(shì)不重,沒有性命之憂,休息幾日便好得差不多了,墨白也只受了一些皮外傷。
只是世子遭遇刺殺一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連皇帝都親自過問了世子的傷情。
而姑娘為救世子中劍,為了答謝姑娘的救命之恩,世子便向老夫人提出了要納姑娘為妾。
老夫人定然是不允許的,畢竟姑娘那夜已經(jīng)被李公子看了身子,在她眼里,姑娘便是沒了清白,即便她清楚,姑娘身受重傷,根本不可能同李公子發(fā)生什么。
至于洛家,原本是要與姑娘定親的。
洛公子聽聞姑娘受了傷,還親自帶了厚禮上門探望。
偏偏被世子攔在府外,也不知世子同洛公子說了什么。
洛公子灰頭土臉帶著禮物離開了侯府,之后再?zèng)]來過。
“什么?”薛檸差點(diǎn)兒沒一口熱水直接噴出來,驚詫道,“蘇瞻說要納我為妾?”
她身子一動(dòng),胸口的傷便疼得厲害,那傷口扯得她齜牙咧嘴,腦門子瞬間出了一層薄汗。
寶蟬忙將她按回枕上,“姑娘,你別激動(dòng)?!?/p>
薛檸閉了閉眼,忍下那一抹疼痛,緩過來才咬唇,“我不是激動(dòng),我是無語,他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什么叫讓我與他做妾,他……他想得美?!?/p>
寶蟬沒親耳聽見,這幾日她日夜守在棲云閣,沒時(shí)間去外頭打探消息,“奴婢也不知世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就這消息還是寶玉從外頭打聽來的呢,世子明明要與秀寧郡主訂婚了……怎的這會(huì)子想起要讓姑娘做妾了……姑娘你好歹也是將軍府的嫡女,憑什么要給人做妾,矮人一頭,世子真心要感激姑娘,就該直接娶姑娘為妻?!?/p>
薛檸幾乎被氣笑了,白著小臉兒要下床。
這輩子,她一點(diǎn)兒也不想嫁給他好么。
救命一事,根本就是個(gè)烏龍。
她從來沒想過要替他擋刀,不過是那刺客不小心捅錯(cuò)人罷了。
更不會(huì)因這點(diǎn)兒“救命”的恩情,便挾恩圖報(bào),要他娶她納她。
寶蟬怕她扯到傷口,“姑娘,你先躺下,今兒天色已晚,萬壽堂那位早已睡下了,世子這會(huì)兒也沒在府上,江夫人只怕也歇息了,有什么事,還是明日再說吧?”
薛檸不肯,只是好幾日沒進(jìn)食,身子實(shí)在沒力氣,雙腿剛站到地上便無力的往下跌。
寶蟬著急忙慌的,想扶她又扯到她的傷口,再加上她自已沒睡好吃好,也沒什么力氣,主仆二人竟差點(diǎn)兒滾作一團(tuán)。
幸好,這時(shí)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fù)ё×怂难?/p>
那只大手溫?zé)嵊謱捄?,指骨修長(zhǎng)。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清越的嗓音
“這大半夜的,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