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她喜歡他很多年,卻還是如此冠冕堂皇地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婚事。
薛檸心臟揪緊,愣了一會兒,忽的想起自已彌留之際,大火在她皮肉骨骼上炙烤。
她疼得撕心裂肺,始終不明白,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喜歡一個人,想嫁一個人,便是錯嗎?
可這會兒,看著男人平靜得毫無波瀾的鳳眸。
終于明白自已大錯特錯,她錯就錯在不該去強求一個不愛自已的人娶自已,也不該去奢求他的垂憐與疼愛。
想清楚這一切,她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胸腔里幾度沉浮的酸澀逐漸淡去,她微微一笑,“阿兄也覺得他不錯么?”
“嗯?!碑吘故窍录?,蘇瞻斟酌道,“他雖寒門出身,卻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家中只有個老祖母,待人又最是和善——”
薛檸打斷男人的話,嘴角噙著個笑,“阿兄看中的人,我自然也覺得很好?!?/p>
蘇瞻一噎,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停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若覺得可以,我便同母親說一聲,讓她替你好好操持?!?/p>
薛檸的婚事,原也不用蘇瞻這個大忙人上心,只是他想擺出好哥哥的姿態(tài),她也會滿足他。
薛檸乖巧垂眸,“都聽娘親與阿兄的?!?/p>
蘇瞻默了一下,淡淡地看她一眼,“嗯?!?/p>
原本以為說服她嫁給別人會與她起爭執(zhí),會看見她的委屈和眼淚。
誰知這些都沒有,她懂事得讓人很不自在。
太華巷口到了,馬車在風雪中停了下來。
許是天太冷,馬兒噴出的鼻息都帶著一股子白氣。
薛檸頭也不回下了馬車,去了那家酒幡紛揚的酒肆。
爐子上烤著最后一塊燒餅,賣完了店家便要打烊了。
掌柜的瞧她這模樣,驚為天人。
本就很便宜的燒餅,還替她少了兩文錢。
薛檸環(huán)顧四周,煙雨路的街道不比煙霞街寬闊,這會兒天色晚了,百姓們大部分已經回了家。
今上當政,東京雖有宵禁,卻不嚴格。
偶爾能看見幾個貨郎行色匆匆的挑著貨擔在雪地里穿行。
她想起上輩子的今時今日,蘇瞻一如往常下值回府。
只是在路過煙霞街時,遭遇了兇徒刺殺。
他一時沒有防備,墨白同他一起受了重傷,被抬回侯府時,差點兒保不住性命。
侯府亂成一鍋粥,今上親自進府探病,主仆二人休養(yǎng)了半個多月才能下床。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沒什么圣母心,更不是想與蘇瞻舊情復燃,用救命之恩去博他的愛。
只是蘇瞻身為東京最年輕的刑部侍郎,的確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實事。
又查出了不少大案要案,為不少受了冤屈的窮苦百姓伸了冤。
就說這月,為了那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犯,他也費了不少心力。
他不是個好夫君,卻是個好官。
所以,她才故意讓他改道回府,不想讓他在煙霞街受傷。
路上雪滑,雪粒洋洋灑灑的下著。
薛檸將燒餅收好,北風吹得她鬢發(fā)凌亂。
她將燒餅抱在懷里,低頭往馬車方向走去。
墨白不在馬車前,她疑惑地問了一句,“墨白呢?”
蘇瞻仍舊在低眸看案卷,“我讓他順路去給秀寧買些吃的帶回去。”
薛檸頓了頓,淡淡道,“哦?!?/p>
蘇瞻看她一眼,“外面冷,上來罷?!?/p>
薛檸沒遲疑,提起裙擺,爬上馬車。
就在她剛彎腰準備打起車簾的一剎那,突然間,一股凌厲至極的寒風如同一頭兇猛的野獸一般,從她身后猛然襲來。
這股寒風來勢洶洶,速度之快,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她被人狠狠打了一掌,只覺得后背一陣劇痛,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倒,直直地往車廂里栽倒進去。
原本,蘇瞻還以為是薛檸沒有站穩(wěn),差點摔倒,正想要開口斥責她一句。
然而,當他抬起頭來,卻驚愕發(fā)現,車簾已經被掀開,幾個蒙著臉的黑衣人正手持長劍,如鬼魅一般爬上了馬車。
蘇瞻見狀,心中一驚,這些人顯然是來者不善。
他來不及多想,急忙伸出長臂,一把將還處于懵懂狀態(tài)的薛檸拉進懷中,以保護她免受傷害。
“爾等是什么人?”蘇瞻怒目圓睜,沉沉地怒喝一聲。
“來取你狗命的人!”其中一個黑衣人惡狠狠道。
話音未落,只見那些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如閃電般齊刷刷地刺進了車廂里。
一時間,劍光閃爍,寒氣逼人。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薛檸完整個人都懵了,腦海中一片空白。
明明已經改道,避開了刺客們的埋伏,為何還會遭遇刺殺?
然而,此時此刻,已容不得她多想。
那些刺客們如餓狼一般,一窩蜂地沖上前來,狹小的車廂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盡管蘇瞻學過一些武藝,但在如此狹窄的空間里,他的身手根本無法完全施展出來。
而且,對方人數頗多,將她與蘇瞻圍困在馬車里。
十幾招下來,男人漸漸感到有些力不從心,形勢變得越來越危急。
薛檸窩在蘇瞻懷中,大概是顧忌她在,蘇瞻手上肩上,都受了不少傷。
“世子!”
幸好墨白及時趕了回來。
形勢稍微緩解,被攻擊得破破爛爛的馬車外,傳來劍相加的激烈打斗聲。
蘇瞻此時才有機會喘口氣,單手奪過一個黑衣人手里的長劍,格擋住來人的攻擊,而另一只手始終抱著薛檸。
男人眸色黑沉,對墨白道,“留活口?!?/p>
墨白道,“是!”
鮮紅的血順著他的手臂往下滴落。
一條長長的刀傷順著他精瘦的手臂蜿蜒而下,恐怖又猙獰。
滿滿的血腥氣直沖鼻尖,薛檸晃了晃神,“阿兄,你怎么樣?”
蘇瞻嘴角微勾,一劍刺入一個黑衣人的胸膛,眼底散發(fā)著冷銳的光,“沒事?!?/p>
薛檸心跳極快,臉色慘白,剛要松口氣,便見身前又攻來一個黑衣人。
那人速度快如鬼魅,直沖蘇瞻而來。
薛檸怕極了,只想盡快逃離蘇瞻的懷抱,免得自已受了牽連。
沒想到她身子剛剛一動,那人的劍尖便準確無誤地刺進了她的胸口。
撲哧一聲,劍刃刺入皮肉的聲音在這喧鬧的雪地里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