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的話讓蔡偉有些心動。當魏季秋提出來時,他的心情是迫切的熱烈的,閑置了將近一年多,已經被人遺忘在角落,事業(yè)一落千丈,家庭已支離破碎,就像一只困獸,努力想沖破藩籬,卻找不到出口。
如今,迎來了重大機遇,可這個機會偏偏是喬巖給的,心中燃起的希望漸漸熄滅。正是眼前這個人,害得他家破人亡,無法翻身。如今又拋來橄欖枝,簡直是莫大的侮辱,說什么都不可能答應。
見蔡偉不說話,喬巖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芥蒂,總覺得你父親是我害的。如果只看到這一層,說明你還不夠成熟,甚至有些幼稚。你父親的問題是省紀委掛了號的,十二封舉報信件件事寫得非常詳實,省紀委書記親自批示,要求嚴肅辦理。有了上面的指示精神,這案子肯定要辦,那是落到我頭上,換了人照樣改變不了結局。”
“你父親如何走到今天的,這才是你應該反思的問題。他成為縣里某些領導的幫兇,在他們的慫恿下一步步走向深淵。另外,我和你父親深入交流過,家庭帶給他的壓力,也是發(fā)生轉變的重要誘因。他總覺得活在你母親那邊的陰影下,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只能不斷去……”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原因還是他的問題,沒有把握好自己。你沒必要恨誰,更不應該恨你父親。作為男人,你真正了解他嗎,作為兒子,真正走入過他的世界嗎,親情的缺失讓他變得貪婪,但凡有一個溫馨美滿的家庭,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p>
喬巖停頓片刻,繼續(xù)道:“你可能不相信,我現(xiàn)在和你父親是好朋友,我經常去看他,他在里面很好,比以前胖了許多。這么長時間了,你去看過他嗎,好像一次都沒有吧?!?/p>
“說了這么多,誰都有問題。我在廣安鄉(xiāng)的時候,覺得天都是灰蒙蒙的,可我沒有自暴自棄,自己想辦法闖出了一條路,才有了今天。比起你,我的資源少得可憐,或者說,咱倆根本沒有可比性。如果你這樣一直消沉下去,沒人會瞧得起,甚至會保留從前的刻板印象,各種標簽貼在身上,很難活出自己?!?/p>
“現(xiàn)在有機會了,正是證明自己的最好時機。讓別人看看,不依賴你父親,照樣活得很精彩。強者從來不抱怨環(huán)境,更不會杞人憂天。你不必著急給我答案,回去好好想一想,或者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去見見你父親,聽聽他的意見。不過,時間不能拖得太長,最遲今天下午五點前給我答復,行嗎?”
蔡偉依舊默不作聲,喬巖觀察他的表情和舉止,知道他在猶豫徘徊,起身拍了拍肩膀道:“你父親是愛你的,去看看他吧,他會很高興的。行了,我先走了,等你消息?!?/p>
喬巖準備上車,蔡偉突然叫住道:“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喬巖愣怔,點頭道:“好啊,那現(xiàn)在就走,坐你的車吧?!?/p>
蔡偉打算空著手去,在喬巖的提醒下去了超市,要拿煙的時候被喬巖攔了下來道:“你爸戒煙了,給買兩件內衣吧?!?/p>
聽到他比自己還了解父親,蔡偉神情復雜,自慚形穢。一路上,照樣一句話未說,到了秦河監(jiān)獄,喬巖找人把蔡小虎叫到了醫(yī)護室,當父子倆相見的一刻,彼此都愣住了,足以僵持了十幾秒,蔡小虎擠出一絲笑容,小心翼翼道:“小偉,你來了啊?!?/p>
蔡偉看著許久未見的父親眼眶紅潤,哽咽著點了點頭。
喬巖想給彼此創(chuàng)造個單獨空間,默默地退了出去。
過了二十多分鐘,蔡偉埋著頭出來了。他臉色凝重,神情凌亂,腳步極快,似乎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模樣。上了車,顫抖著手點燃煙,眼淚止不住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喬巖拍拍肩膀寬慰道:“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p>
男人的崩潰在一瞬間,蔡偉終于繃不住了,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講起了種種往事。喬巖見他的狀態(tài)有些不放心,換了個位置一邊開車往回走一邊聽他傾述。聽得出,他心里有很多積怨無法發(fā)泄,同樣有很大的抱負想去實現(xiàn),奈何活在蔡小虎的陰影下無法走出。
喬巖和他熱聊了一路,深入交流后,彼此拉近了距離?;氐浇鸢部h后,蔡偉主動吐露了心聲,道:“我愿意去國投集團,就像你說的,咱倆好好干,干出一番成績,讓他們看看,我蔡偉不是孬種?!?/p>
喬巖得到想要的答案,看來今天沒白努力,道:“好,我就等你這句話。明天,我將對外發(fā)布公開選聘的方案,到時候你報名參選總經理職位,至于其他的,不必考慮,我會想辦法?!?/p>
和蔡偉分別后,喬巖立馬聯(lián)系鐘鳴宇,想面見曹政軍。一番耐心等待后,讓其六點半去宿舍見面。
那邊已經答應馮瓊了,看來要放鴿子了,先把正事辦完再說。他快速回到辦公室,把資料詳細整理了一遍,又推演了幾遍見面要說的話。快到六點時,來到賓館等候。
今晚,無論如何要邁出實質性的步伐。
曹政軍在餐廳吃飯,喬巖站在宿舍門口等候,凍得他渾身冰冷,雙腳發(fā)麻,不停地打噴嚏。等了半個多小時,看到曹政軍從餐廳出來了,趕忙整理衣服,筆挺地站在那里。
曹政軍走過來打量一番道:“怎么在這里站著,不冷嗎?”
喬巖哆嗦著道:“不冷?!?/p>
曹政軍回頭瞪了眼鐘鳴宇,道:“你是怎么安排的?”
鐘鳴宇頓時慌了神,怯怯地不敢回答。喬巖趕忙解圍道:“曹書記,我也是剛來?!?/p>
曹政軍沒再說話,背著手走了進去。喬巖和鐘鳴宇遞了個眼色,緊跟著上了樓。
進了房間,喬巖緩了好大一會兒才暖和過來。等曹政軍從衛(wèi)生間出來坐下,他上前道:“曹書記,匯報工作之前先向您道歉,今天的事我做得有些魯莽,不夠冷靜,給您添麻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