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場，眾人意猶未盡，勾肩搭背地走出了白家飯店。

他們臉上都帶著酒后的紅暈，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興奮和憧憬。

江振邦和每個人都說了幾句，直到看著他們都坐車離開，才拉著蕭瀟的手，轉(zhuǎn)過身叫上了發(fā)改科的孟、李兩個手下，以及趙磊和陶英杰等四個人。

“走，換個地方喝杯茶，再聊點事兒。”

馮子豪作為江振邦的秘書，也寸步不離。

眾人坐上了三臺車，七拐八繞，到了一條頗為清凈的街道，停在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兩層小樓前。

牌匾上是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浮云閣。

一個和江大鷹有七分相像的三十多歲男人正在門口送客，看到江振邦，臉上立刻笑開了花。

“振邦，來了！”

“老叔。”

江振邦笑著喊了一聲，也介紹蕭瀟：“我女朋友…你和我一樣叫老叔就行了。”

這對蕭瀟來說有點意料之外了，沒想到見了江振邦的朋友還有見江家的長輩，但她依舊禮貌問好：“老叔您好?！?/p>

這是江振邦的親叔叔，也是江大鷹的親弟弟，江川。

此前江川是個公汽司機，陽歷年的時候，丁建國的老兵超市給了江家一筆三十萬的分紅，江振邦便讓父親江大鷹出資十萬塊，讓叔叔在市里開了這家茶樓。

一來是給家人找個更好的營生，二來，他也需要一個絕對私密、絕對可靠的地方，用來見一些特殊的人，談一些不能在辦公室里談的事。

江川上下打量著蕭瀟，嘖嘖稱奇：“這姑娘，大高個，真??！跟你爸說了沒有？”

“沒呢，她還沒做好準備，您也幫我做好保密工作吧?！?/p>

“行，走，房間準備都準備好了，我讓人給你們上茶?！?/p>

江大山熱情地把眾人迎了進去，親自領(lǐng)到二樓最里間的一間名為“聽濤”的雅間。

雅間內(nèi)，炭火在小巧的紅泥爐中燒得噼啪作響，暖意融融。

兩位年輕的女服務(wù)員動作輕柔地擺上茶具，用竹夾挑起烏黑的木炭，將銅壺里的山泉水燒開。

很快，一股清幽的茶香便隨著升騰的白汽在房間里彌漫開來。

瓜子、花生、蜜餞、橘子等幾樣小巧的茶點被一一擺放在桌上，隨后二人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江振邦等人。

“可以啊，大哥。這地方，雅致！”

陶英杰夸贊了一句，打量著這間包房的陳設(shè)。

墻上掛的是字畫，角落里擺的是瓷瓶，桌椅都是實木的，不算奢華，但這份古色古香的格調(diào)，比他在鵬城去過的那些茶樓更有味道。

孟啟辰也附和道：“是啊，興寧市里，還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地方。以前大家想找個地方聊天，不是飯店就是歌廳，吵吵鬧嚷的，哪有這兒清凈?！?/p>

趙磊捏起一顆花生米丟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問：“這茶樓開業(yè)有兩個月了吧？生意怎么樣？”

“還行?！?/p>

江振邦給幾人續(xù)上茶水，“現(xiàn)在興寧經(jīng)濟好了，有點閑錢的人也多起來了，總得有個消遣的地方。來這兒的，大多是談生意的，或者就是朋友小聚，就圖個環(huán)境。”

閑聊幾句，氣氛也差不多了，江振邦看向陶英杰，切入了正題。

“滬市那邊，公司籌備得怎么樣了？”

一提到正事，陶英杰立刻坐直了身子，臉上帶著一絲興奮。

“妥了，公司名叫遠東投資，地址就在外灘，正經(jīng)的甲級寫字樓，辦公室都租好了，按你的吩咐，我從申城財大聘了兩個交易員，又從一家信托公司高薪請來個老交易員做經(jīng)理，姓王，四十多歲，經(jīng)驗豐富?！?/p>

“團隊已經(jīng)搭起來了，就等你下指令了！”

他搓著手，一臉期待：“老大，你給個話，咱們到底買啥？”

江振邦反問：“你既然已經(jīng)把團隊成立起來了，那你應(yīng)該也做了些功課，你怎么看今年的股市？”

陶英杰愣了一下，隨即道：“從前年到現(xiàn)在熊了兩年多，我新聘的那個經(jīng)理說是已經(jīng)跌到位了，可以入場，但也有人說還要往下走……這玩意誰能說得準呢，漲漲跌跌的，跟賭大小似的?！?/p>

1996年，對于這個國家的大多數(shù)人而言，這只是普通的一年。

但對于江振邦這個重生者來說，1996年，意味著一場席卷全國、波瀾壯闊的財富盛宴。

他清晰地記得，從三月開始，滬深兩市將開啟一輪十年難遇的狂暴大牛市。

上證指數(shù)將從年初的五百多點一路狂飆，到1997年4月末一度觸及一千二百五十點的高位，翻了一倍還多。

而更為瘋狂的深證成指，更是會從九百多點，暴漲到六千一百點，漲幅650％。

以深發(fā)展、長虹為首的績優(yōu)股，將成為這輪牛市最耀眼的明星，創(chuàng)造無數(shù)一夜暴富的神話。

這是一個只要閉著眼睛把錢扔進去，就能被時代洪流推著走的風(fēng)口。

當然，他也記得，從1996年10月起，監(jiān)管層連發(fā)12道金牌，反復(fù)提醒股民，市場過度投機，但依舊阻擋不了股民的熱情。

直到1997年5月10日印花稅由3‰上調(diào)至5‰，加上亞洲金融危機的爆發(fā)，國內(nèi)股市受創(chuàng)。

到了1997年5月22日，上證指數(shù)出現(xiàn)盤中跌停的情況。

但那都是明年的事情了。

現(xiàn)在，距離牛市真正啟動，還有一點點時間。

而江振邦要做的就是在這場盛宴開始前，找到最好的位置，坐上牌桌。

“今年肯定是個大牛市。”

江振邦先下了定論，然后又道：“你把證券市場當成賭場倒也沒錯，這玩意就是國家在坐莊…但你不能認為自已是賭徒，你要站在國家的角度，把自已也想成莊家，重新看待證券市場，那它就不是賭場，而是一個水庫?！?/p>

“水庫？”孟啟辰和趙磊幾人都被這個比喻勾起了興趣。

“沒錯，一個巨大的水庫。”

江振邦道：“前幾年，國家為了控制通貨膨脹，一直在抽水，把水庫的降得很低，所以股市就是一潭死水，也就是你說的熊市?！?/p>

“但今年，情況不一樣了。國有企業(yè)問題越來越嚴重，大多陷入絕境，高負債、高虧損、融資渠道斷絕。銀行在巨大的壞賬壓力下，已不愿也不敢再向國企發(fā)放輸血貸款?！?/p>

“同時，銀行的壞賬率也已經(jīng)高到危及整個金融系統(tǒng)的穩(wěn)定。如果繼續(xù)讓銀行給瀕死的國企貸款，最終可能導(dǎo)致銀行系統(tǒng)的崩潰?！?/p>

“改革需要突破口，以抓大放小和建立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為核心的國企改革，需要巨大的成本投入和市場化的平臺?！?/p>

“銀行沒錢，從哪找錢？只能從股市找?！?/p>

趙磊沒聽懂：“不是…振邦你剛才在飯桌上跟大伙講，說國企情況會越來越嚴峻，幾千萬國企職工都會陸續(xù)下崗，那這股市怎么會成為牛市呢？”

“你來解釋一下?！苯癜钆牧讼率挒t的手，讓她開口。

蕭瀟是專業(yè)相關(guān)，國際貿(mào)易專業(yè)也要學(xué)金融類的課程，到了興科實習(xí)后，又在江振邦的引導(dǎo)下完善了一些知識，此時思索著回答道：

“股市確實能反映經(jīng)濟預(yù)期，但不是說經(jīng)濟好，股市就會走強，經(jīng)濟差，股市就會走弱那么簡單的?！?/p>

“振邦認為股市會走強的原因，是根據(jù)當下我國所面臨的困境做出的判斷，因為只有股市可以完美化解金融系統(tǒng)風(fēng)險。”

“一、讓企業(yè)上市，能直接從股民手里募集到無需還本付息的資金，極大地降低了負債率。

“二、為銀行減壓：股市接過了為企業(yè)輸血的重擔，避免了銀行系統(tǒng)被拖垮?！?/p>

“……”

眾人恍然。

江振邦最后斬釘截鐵的總結(jié)：“所以，今年一定是個牛市，不牛不行，國家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