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村口一屋，有八人藏身！”

“七男一女，皆已被我們控制住了！”

聽了李澤所言，李煜眉梢一挑，詫異道。

“僅有一女子？”

這個男女比例，倒是頗為古怪。

隨即，他回頭向其他人交代道。

“李松，在此地護好你家小姐?！?/p>

“李貴，再帶五人，隨我去一看究竟。”

“喏！”

被點到的兩人抱拳揖禮，自無半點異議。

在李云舒沒有明確反對的前提下，李松等沙嶺李氏家丁，還是樂意繼續(xù)聽從李煜號令的。

不光是因為李煜的武官身份。

也隱約涉及到如今大順很......傳統(tǒng)的民風習俗。

女子當不得家，唯寡婦除外。

好在。

效忠主家，和聽命上官，二者在此刻也難得的并不沖突。

李云舒從廂車上探出身子，向李煜叮囑道。

“煜哥，小心些?！?/p>

終究是這女子的態(tài)度。

才是真正左右沙嶺李氏家丁如今恭順態(tài)度的風向標。

“嗯，不必憂心，只是些鄉(xiāng)野小民罷了?！?/p>

李煜安撫了一句，便馭馬入村。

......

其實，如果只有男子。

李煜難免會懷疑這是偽裝平民的賊匪。

唯有加上老弱婦孺，這些人的村民身份，才算有了些可信度。

是故，七男一女的搭配，依舊讓他疑慮。

“家主，便是他們了！”

領(lǐng)頭的李澤，牽著李煜胯下的戰(zhàn)馬引路。

入了村中，僅是過了一個拐角，便看到了那些人。

李煜一眼便斷定，這伙兒人就是平頭百姓。

那臉上的惶恐和無措，怕是做不了假。

還有其中的七名男丁。

他們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繁苦農(nóng)活的磋磨痕跡。

不論是隱隱有些彎駝的身形，還是皸裂手指上明顯突出的骨節(jié)。

都與那些過了今天沒明天，一心只顧及時行樂的賊匪，有著天壤之別。

這樣的手，不是積年老匪該有的。

“大人，大人明察！”

“我等都是本村良民！”

村民們也一眼就看見了騎著高頭大馬的武官。

縱使再沒見識，通過李煜與眾不同的甲胄，也能意識到他在這些官兵中地位不低。

“肅靜！”

李義適時喝止了他們的喊饒聲。

嘈雜的大喊大叫，除了可能吸引不知道藏在哪個角落的尸鬼。

對雙方都沒有半點益處。

被李義這么一嚇，村民們立時就閉上了嘴，噤若寒蟬。

“挑個你們之中領(lǐng)頭的出來，本官有話要問?！?/p>

李煜揮著馬鞭，指向眾人。

聽了他的話，其余男女，均下意識望向一人。

有時候，負責拿主意的，跟領(lǐng)頭的，在旁人的下意識反應(yīng)中沒什么兩樣。

孫四六懵了。

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孫四六舉起手指向他自已，微張著嘴，不敢置信。

那反應(yīng)，仿佛是在向同伴們無聲地發(fā)問......

‘我什么時候成了領(lǐng)頭的？’

這動作，倒是讓有些漢子抿了抿嘴，后知后覺地轉(zhuǎn)過了頭。

不過，已經(jīng)遲了。

一個小小的詐言，李煜已經(jīng)鎖定了這伙人的主心骨。

能被幾人這樣下意識依賴。

縱使不是領(lǐng)頭之人，那起碼也得有個狗頭軍師的特殊地位。

這時，孫瓜落心下一橫，轉(zhuǎn)過視線，他自已先一步站了出來。

“大人，我就是領(lǐng)頭的！”

李煜不置可否。

只是將馬鞭指向了孫四六所在，淡淡道。

“那邊的漢子，你也一并上前?！?/p>

孫四六還能有什么法子呢？

“沒問題，軍爺！”

他只能往前進了兩步，認命地湊到了拒馬跟前兒。

似是打算隔著路障，聽面前的武官究竟有什么話要說。

這也決定了，他們還有沒有必要，最后掙扎一下！

他自以為動作隱蔽。

殊不知那微微岔開、重心下沉的雙腿。

在李義這等武夫眼中，已是下盤發(fā)力的前兆。

若不是李煜揚起了手，無聲制止了親衛(wèi)們下一步動作。

興許近前的李義，就會抽刀，架上孫四六的脖子了。

但......有戒心是正常的。

“本官問，你二人一起來答?！?/p>

“爾等何人？何處來？往何處去？”

這是最后一步查驗。

如果是鄉(xiāng)野百姓，起碼對前兩個問題都能馬上給出明確的答案。

唯獨那些山上落草的匪寇。

這種人往往不敢言明出處，總要猶豫一瞬，回憶下山腳下的村子到底叫個什么名字。

這細微差異，便是官差們屢試不爽的驗身之法。

當然，也難免會有誤判。

冤案冤殺，也就因此屢見不鮮。

“我等是西嶺村民......”

孫四六和孫瓜落幾乎異口同聲，立時答出。

生怕慢上一秒，就惹得騎馬的將軍不快。

......

二人意思大差不差，李煜也聽了個明白。

這些村民逃得早，成功上山躲藏。

兩日前目睹山腳下的一場廝殺，他們便壯著膽子下山查看。

后面的，也就無非是趁著村內(nèi)靖平，趕緊搜尋生者，搜集物資。

“......草民們就想搜集些物什，帶到山上，全家老小就能多熬上一熬?！?/p>

兩人說的悲慘，突出了他們?nèi)缃窬秤龅呢毢淦恰?/p>

大概就是怕這些官兵起什么劫財之心。

“好了，本官已經(jīng)聽得明白?！?/p>

李煜止住了二人的辯白。

繼續(xù)聽他們廢話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本官現(xiàn)下給你們個機會?！?/p>

“若要跟上，便一起走?！?/p>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臉上雖說都有一些意動，卻沒人吭聲。

就算是全家死絕的那女子，也裝的像個鵪鶉。

危難之下，和這伙陌生官兵之間的信任，根本就不是這一時能搭建起來的。

這種即想得到庇護，又感到畏懼的矛盾感，充斥著他們的內(nèi)心。

“大人明鑒，草民等家小還在山上困守?！?/p>

“怎忍拋下家小離去！”

至此，李煜才真的肯定了他們的身份。

并心下斷定，沒有威脅。

先前于村口浮現(xiàn)的殺意，此刻已然褪去。

無故屠戮這些在絕望中茍延殘喘的百姓，絕不是他所愿意的。

與已無爭之時，他還算是個‘好人’。

李煜勒馬，帶隊折返，村外的車隊也沒什么余力貪圖這些村民的物資。

最簡單的原因，放不下。

不過，他在臨走前，還是給領(lǐng)頭的孫四六和孫瓜落兩人，丟下一句勸告。

“此疫，禍及天下，爾等也該早思出路?！?/p>

李煜頓了頓，補充道。

“撫遠縣滿城尸疫肆虐，盡是吃人的尸鬼，爾等小民切記勿要靠近，白白送命?！?/p>

隨后，他再不言語，撥馬便走，只留給那一院村民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