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趙鐘岳注定要被迫食言了。
因為李煜回到順義堡后,根本沒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當(dāng)即在府中開始交托任務(wù)。
“鐘岳,今夜準備一下?!?/p>
“明日,我們一道出發(fā)!”
趙鐘岳一愣,不解地問道。
“大人,不知......需學(xué)生明日一道往何處去?”
李煜的語氣平淡無波。
“撫遠。”
于是,堡內(nèi)精干之士傾巢而出。
......
熊兒嶺下,荒村死寂。
直到一聲凄厲的慘叫,如同一柄利刃,悍然劃破了這片死寂的帷幕。
“啊——”
一聲凄厲到扭曲的慘叫,毫無征兆地撕裂了村落的死寂,像一根燒紅的鐵針,狠狠扎進每個人的耳膜。
隨即,又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扼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完了。
“四六啊,咋個辦?”
身后傳來驚惶的喊聲。
奔跑中的孫四六肺部灼燒,每一次呼吸都帶出粗重的喘息。
對于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孫四六回以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
“還能怎么辦?”
唾沫星子噴濺出來。
“當(dāng)然是跑?。 ?/p>
這種時候,這根本不是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
當(dāng)然是先跑為敬。
孫瓜落陡然一驚,也是繼續(xù)大步跟上。
官兵撤走才不過五六天的光景。
期間,他們這群躲在山上的村民時不時也大著膽子,偷偷跑回村里運些東西。
誰都清楚,時間拖得越久,這被官兵大致清理過的地界,就越可能再生出什么無法預(yù)料的變故。
沒成想,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意外突如其來。
而且,絕不會是村里那些屋舍里的‘老鄰居’導(dǎo)致的。
畢竟,村里那些被他們親手鎖進屋里的‘老鄰居’,雖說嚇人,但手腳都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根本構(gòu)不成威脅。
也不知道,這次又是出了甚幺蛾子。
......
下山的眾人,都存著私心。
大伙并沒有聚在一處,而是依著親疏遠近,三三兩兩地散開。
各自回自家屋里,或是去那些已經(jīng)死絕了戶的鄰居家搜刮物件。
彼此間心照不宣地劃分了地盤,互不侵擾。
此刻,那一聲慘叫,那條不知是誰的性命,反而成了敲在其他人心頭最響亮的警鐘。
它提醒著所有人,危險已經(jīng)降臨。
“別拉車了!”
孫四六沖孫瓜落喊著。
“村里出事兒了!快跑!”
至于回去救人?還是別逞能的好。
孫四六和孫瓜落把那好不容易拉出來的板車,連帶上面辛苦搜羅的物什,徑直棄在了村口。
兩人頭也不回,只顧著埋頭逃命。
手腳并用,最后一頭扎進那片陡峭的石頭坡,狼狽地向上攀爬。
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到了這光景。
熊兒嶺的嶙峋石壁,就成了他們這伙人生存的依仗。
可問題是,人能躲在山上,地里的莊稼卻不能。
眼睜睜看著山下自家的田壟,一天天泛起枯黃,那份焦灼,撓得人心里鉆心地癢。
為此,他們才又來村子里尋摸些雜七雜八的工具。
如今看來,地還沒來得及照料,反倒是白白搭了不知幾條人命進去。
得不償失。
不大會兒功夫,村子里又跑出四五個人。
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連大氣都不敢喘。
抬頭瞧見亂石坡上的人影,便像見了救星,一個勁兒地猛沖過來。
......
“四六哥,拉俺一把!”
孫四六和孫瓜落趕忙搭了把手,將最后一個人也拽了上來。
‘呼——呼——’
眾人癱坐在半山坡上,大口喘著粗氣,臉上寫滿了劫后余生的驚恐。
有人喘著粗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剛剛……剛剛慘叫的是誰?”
“人呢?”
另一個村漢臉色煞白,吐了一口唾沫才接話道。
“嚎得跟殺豬一樣,八成是死透了!”
“數(shù)數(shù)人頭,誰沒回來不就清楚了?”
不用他提醒,孫四六已經(jīng)撐著發(fā)軟的膝蓋站了起來,飛快地從一張張驚魂未定的臉上掃過。
村東頭的兩家,村北的一家,村西頭的......
孫四六環(huán)視又看了一圈,還朝著死寂的村口遠眺片刻。
始終不見新的人影出現(xiàn)。
他拉了拉身邊的孫瓜落,低聲道。
“瓜哥,去村西尋摸東西的茍生沒回來!”
窮苦人家的孩子,名字都賤,圖個好養(yǎng)活。
看來,茍生的爹娘,終究是失算了。
孫瓜落扯著大嗓門,壓過了其他人的議論和粗喘。
“都瞅瞅,茍生是不是沒回來?”
“剛才逃命的時候,誰瞧見他了?”
其他人這才后知后覺,茫然地相互對視。
這么一看,還真就少了這么個人。
“沒瞅見啊?!?/p>
“光顧著逃命了,哪有心思亂看。”
“茍生……怕是兇多吉少了!”
確認了死者的身份,眾人心中那份對未知的恐懼,反倒落到了實處。
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懈,有人忍不住埋怨起來。
“咱們關(guān)在村里的‘鄉(xiāng)親’全鬧騰起來,真他娘的嚇死個人!”
“誰說不是呢?!?/p>
“前頭慘叫剛停,隔壁關(guān)著咱們‘舅爺’的小屋,也是馬上‘咚咚咚’響個不停?!?/p>
尸鬼就算被綁著,可一旦受了刺激,哪怕只能在原地掙扎,也絕不會停下。
一時間,當(dāng)時整個村子宛如群魔亂舞,搞得人心驚膽戰(zhàn)。
......
一行人就這么在半山坡上,等了足足半個時辰。
村子里,又恢復(fù)了死一般的寂靜。
風(fēng)聲鶴唳的雜亂動靜全都徹底消失了。
于是,孫四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試探著開口。
“老少爺們,咱們……是回去瞧瞧?還是……”
眾人不語。
可這么一伙人,誰都沒有起身離開,就這么默契地枯坐在這里。
那心思,不言而喻。
舍不得。
那些辛辛苦苦從死人屋里扒拉出來的好東西,可都還丟在村里。
那份仿佛白撿了一筆橫財?shù)目裣玻屵@些窮怕了的漢子心癢難耐。
更有甚者。
還在一戶人家的床板下,尋到了旁人藏著的幾枚沉甸甸的大錢。
此刻正用手死死捂在懷里,感受著那份冰涼而堅實的觸感。
這些沉甸甸的念想,讓每個人心中的貪欲,如同被雨水澆灌的野草般瘋長。
“回!”
“怕個球!說不定人沒死呢!”
也不知是誰先開的口。
喝水都可能噎死個人,興許就是茍生出了什么別的意外。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按捺不住。
“咱們?nèi)硕啵魄迫?!?/p>
“實在不行,再跑也不遲!”
其他人也咬著牙支持。
若是不摸清楚原由。
這次退了,下次誰還敢再來?
貪婪,終究是壓倒了對死亡的恐懼。
眾人一咬牙,相互壯著膽子,重新摸下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