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類長柄環(huán)首重刀,敢號為斬馬。
并不是為了夸耀武功。
而是實事求是的因為,這種刀曾經(jīng)真的在某些場合迎面劈斷過馬身。
以步當騎,人馬俱碎。
只是此等重器對士卒的體魄與技藝要求近乎苛刻,極難成營。
不過據(jù)說,大順洛陽禁軍有一營數(shù)百悍勇之兵,號曰左羽林衛(wèi)斬刀營,其中精卒專習此技。
其營成陣,恰如此刻。
李煜刀鋒所過,觸其鋒芒者決計不止一具,而是成排。
他手中刀,刀尖一尺利刃當先切入遠端尸鬼腰腹,如刀切脆紙,攔腰截斷。
隨即,刀尖之后的刀身鈍刃,砸宛如重錘裹挾巨力,狠狠砸在就近后繼尸鬼的軀干上。
‘咔嚓——!’
骨裂聲與肉體悶響混雜一處,砸的尸鬼腰腹皸裂,皮骨盡陷。
當頭數(shù)具尸鬼前沖之勢,硬生生砸得倒飛而回,撞翻身后一片,滾作一地葫蘆!
這蓄勢已久的一刀,竟在李煜身前短暫清出一片空地。
可這空檔,也是轉瞬即逝。
隨著此處廝殺動靜嘈雜,壓過雷雨。
城門洞內(nèi)滯留的尸鬼,前赴后繼的朝外涌來。
李煜刀勢未老,氣勢更盛,腳步仍不停歇。
朝身前凈土,再往前強自進了三步。
“哈!”
高高偏揚的刀身,借著腕力腰勁,兜轉回刃,化為流暢的一式斜劈兜面而下。
‘吼!’
人與尸,俱在咆哮。
‘咔嚓’骨裂聲不斷。
他又是一刀,劈砸開三具尸鬼。
直至此時,李煜身后兩翼斜陣,才傳來接連不斷的撞擊聲。
‘嘭!’
‘嘭!’
舉盾甲士全力以赴跟鋒陣腳步前沖,盾牌猛擊尸鬼胸腔面部。
“殺!”
仗著甲胄相持,這些壯卒跑動起來裹挾的勢能何其之大,并非一兩具尸鬼所能媲美阻擋。
前陣鋒線之上,尸群一時盡被砸退。
它們踉蹌著撞倒身后同類,為軍陣甲兵爭取了一個好時機。
失去了浪潮一般的沖擊勢頭。
尸鬼說到底,也就是手無寸鐵的無甲之徒。
......
是的,李煜起初之所以強沖三五步,就是為了堵上城門洞。
不給尸鬼發(fā)揮人數(shù)優(yōu)勢的機會。
城門洞是個好地方。
盡管場面上人少尸多。
可里面的數(shù)十之尸,卻又不得不受限于門洞寬度。
接觸面是有限的。
這為身后逐漸在鏖戰(zhàn)中拉整齊平的盾陣,帶來了極好的發(fā)揮條件。
......
雷雨交加之下,嘶吼與喊殺聲,在此大膽交鳴。
只需一二十步開外,便沒人能知道此地正進行著一場血與肉的搏殺。
李忠、李貴二人一左一右,舉盾護在李煜身后左右。
李煜揮刀劈砍,并非是沒有空檔。
作為鋒尖,他所面臨的壓力是全陣最重。
迎面而來的尸鬼也是最多。
旁人舉盾,倚著身側同袍,專心眼前,不過是輪替著單對單的局面罷了。
李煜突出全陣,獨站于先,眼前需要他面對的,是身前三五步范圍之內(nèi)的所有尸鬼。
每次劈砍,面前都不曾少于兩三具。
李貴、李忠二人舉盾分左右手,握持之手并不相同。
不是因為習慣,而是為了護衛(wèi)家主。
當李煜揮刃迎尸而進,他們二人便寸步不離,緊跟而進。
而當李煜刀勢用老,力有不逮而止步不前。
他們二人仍是在進。
只是此進,又有所不同。
兩面盾牌一左一右,前伸遮蔽李煜兩旁側身。
二人隨即悍然越過他的身側,惡狠狠的撞入尸懷,將面前尸鬼推倒一片。
二人緊接著回退陣中,以此給李煜爭取來重整態(tài)勢的短暫時機。
李煜趁此良機,舉刀出陣,便是又一輪收割清場。
雨中,污血鋪灑滿地......
低頭再看,好似連雨水都掃不清這般多的污痕彌留。
一場廝殺下來,李煜累計劈出不過七刀。
可僅僅就是這七刀,便使得近二十具尸鬼化作殘尸斷體。
‘呼——’
更讓李煜不由低喘著氣息。
雖說,這般不加瞄準要害的粗暴猛擊,對尸鬼而言可能并不致死。
卻也足夠大多尸鬼,失去大半的行動能力。
腰椎,乃人體活動之總決。
此處受損重擊變形,尸鬼至少也是個半身不遂的結果。
只要他們堵住門洞,再不冒進,便不必太過在意這些倒地之尸的威脅。
尸鬼前赴后繼的腳步,可不會繞開同類。
一腳又接著一腳踩踏而過。
除了引發(fā)摔倒的連鎖反應,更是有尸鬼腦顱被踐踏淌血,再也不動。
......
‘噗嗤?!?/p>
‘砰......’
恢復平靜的城門洞下,里面風吹不著,雨淋不到。
此刻,卻隨著細碎的腳步聲,不斷傳出兵刃入肉之聲,還有擊砸之音。
這是甲兵們提著短矛,短錘,不斷的在地上任何一具尸顱上補擊。
一些倒地尸鬼盡管五竅流血不再動彈。
但那還算完整無損的頭顱,難免讓人心里直犯嘀咕。
不補上一擊要害,總是放不下心的。
張承志喘息著平復心境,來到李煜身旁。
此刻,李煜正扯了一片尸骸身上還算干凈的碎布,及時擦拭著刀身污血和油脂。
這柄沙場兇器想長久的用下去,就離不開妥善及時的戰(zhàn)后養(yǎng)護。
“大人神威,在下佩服!”
“實乃英雄少年!”
這贊嘆,倒也不全是拍馬屁,也有些有感而發(fā)的意味。
誰能想到,這個平日所見多是發(fā)號施令,引弓搭箭的少年武官。
如今真上了陣,反倒是這般兇煞。
至少在張承志的印象里,李煜一直是個運籌帷幄的指揮之才。
和那同齡的趙鐘岳比起來,冷靜得不像個少年郎。
只有武人,才最懂方才大殺四方的外相之下,潛藏的極端兇險。
這般親歷血戰(zhàn)的奮勇,任誰見了也不得不夸贊一聲,‘好兒郎!’
李煜聞言,只是微微點頭,臉上沒有半分自得。
他仍舊粗重綿長的呼吸,無不透露著疲累之態(tài)。
方才兇險,多少人都無法體會。
多少次,生死僅在一線之差。
每一刀,力道更是不敢多加保留。
每一刀,都得不多不少的把眼前逼近之尸,盡數(shù)含括,擊退。
一點失誤也容不得。
再加上左右親衛(wèi)用命效死,才能給他屢次創(chuàng)造這般酣暢揮刃的機會。
“多看腳下,清理干凈地上殘尸,莫要大意?!?/p>
他聲音有些沙啞,提醒叮囑著。
“還有,張大人,你且先去看看絞盤是否還完好吧?!?/p>
比起夸贊,他們眼下有更值得重視的......
他們的目的,一直都是那么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