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他們,把下面的尸鬼引開?!?/p>
李煜的目光死死釘在箭塔之上,心中瞬間有了決斷。
剩下的問題,就是執(zhí)行。
“家主,要不......我們高喊幾聲,再騎馬把墻上的尸鬼引到別的城墻處?”
李貴下意識摸了摸后脖頸,想出的法子簡單粗暴,透著一股子憨勁。
雖說聽著可以一試,但李煜總覺得不妥。
“別急,等我再想想?!?/p>
這種事兒容易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
箭塔有下面十二只尸鬼,可不意味著這么長的一段西城墻,就只有那么一點兒。
動靜太大,城墻上面的尸鬼還不得集中起來,形成尸群?
萬一它們從女墻之間的空檔跳出城外,那時他們再調(diào)頭逃跑?
李煜搖了搖頭,心里想著,‘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無私,太樂于助人了......’
派自已人去涉險,去換箭塔上四個人的存活。
這賬,怎么看也不值。
他正為此焦躁,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城墻根,最終定格在了那四五丈寬的護城溝上。
溝壑幽深,隔絕內(nèi)外。
他的眉頭先是緊鎖,隨即猛然舒展。
‘是了!’
‘就是要引出來!’
‘讓它們統(tǒng)統(tǒng)跳下來,再自個兒摔進這丈深的深溝之中?!?/p>
掉進這溝里,這些尸鬼又能有幾分威脅?
無非就是甲士面前待宰的羔羊。
一旁躍躍欲試的李貴從箭囊攆出他身上的最后一根響箭,朝著李煜獻寶似的擺弄,“家主,要不取響箭吧?!?/p>
李貴之前與李松的引尸經(jīng)歷,正是全賴響箭之效。
箭塔上一直往下瞧著的張承志也看到了那騎卒抽箭的這一幕,十一個人里頭,就李貴一個人動作,還是挺顯眼的。
一開始張承志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某種恐怖的可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這響箭一出,西市里的東西會發(fā)瘋,還會引來北坊、甚至縣衙那邊的尸鬼……
“別——!”
一聲嘶吼從他干裂的喉嚨里硬生生擠出來,嘶啞得如同破風(fēng)箱。
他怕這聲音驚動下面的尸鬼,又猛地把后半截音給活活吞了回去,憋得滿臉漲紅。
他趕緊扭頭朝身邊三人低聲道,“快!跟我一起擺手!讓他們停下!千萬別射響箭!”
這城墻里面,可就是縣城足足千余戶的人家所在。
軍戶上千,民戶數(shù)百。
他們這段城墻后的這處西市,內(nèi)部是個什么情況還不知道呢。
反正他們四人在塔上,也能看到些許尸鬼的蹤跡在西市出沒游蕩。
西市往東,隔了條主街的便是北坊。
北坊再南,一直到衛(wèi)城墻根底下,統(tǒng)稱東市,東市再南便是衛(wèi)城。
出了衛(wèi)城往西,是南坊。
南坊以北,和西市以南之間,還隔了個縣前坊。
至于撫遠縣中心的一片區(qū)域,自然是縣衙,還有衙前廣場。
這衙前廣場,既是用于發(fā)布政令、審案示眾,也是集市聚集地。
每年還偶爾客串一把砍頭的刑場。
正常情況下,坊市確實不會依著城墻而建。
可撫遠縣本就是偏遠小城,城中自然是沒那么多富余的空間。
撫遠周邊也不安寧,城外的周遭富戶哪個不怕草原人打草谷?
所以,又有哪個不會往這更安全的縣城搬遷?
擴著擴著,原本部分坊市和城墻之間的間隔,也就被擠占沒了。
西坊里面原本的兩三百戶百姓,現(xiàn)在指不定有多少成了尸鬼。
惹到了它們,又指不定要生出什么新的亂子。
塔上的四個人像是被燙了屁股,發(fā)了瘋似的朝外揮舞手臂,這才把城外騎卒的目光引了過去。
李義開口阻止道,“箭塔上的幾人,似乎是不太想讓我們射響箭?!?/p>
李煜根本無需他提醒,在李貴抽出響箭的那一刻,他便想通了所有關(guān)節(jié)。
李煜開口道,“李貴,把箭收起來?!?/p>
他鄭重對身邊所有騎卒道,“切記,縣城周遭,絕對不能射響箭!”
他抬起馬鞭,指著面前的撫遠縣城道,“這縣城里,別聽現(xiàn)在動靜不大,可這尸鬼的數(shù)量指不定藏了多少?!?/p>
“一箭下去,怕是里面會頃刻炸開了窩?!?/p>
這樣做,怕是連城內(nèi)原本還能活命的人,都要被他們給害死。
李貴訕訕把箭放回箭囊,抱拳致意,“是,家主!”
“是卑職想得簡單了,再不敢犯了?!?/p>
李煜頷首,也不再多說。
‘用什么東西才能把尸鬼精準(zhǔn)地引到溝邊,又不至于驚動全城?’
下一刻,他想到了一個法子。
李煜扭頭朝騎卒們道,“回營!取一樣?xùn)|西!”
“待我等食了晨炊,再拔營而至!”
想要繞開緊閉的城門進城,或許這箭塔上的幾人,就是突破口。
“喏——!”
......
箭塔上,張承志四人眼睜睜地看著那支騎隊毫不留戀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卷起一陣煙塵,決然而去。
走了?
他們就這么走了?
可那又能怎么樣呢?
剛剛?cè)计鸬南M?,瞬間被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得透心涼。
“大人……他們……他們是不是不管我們了……”
最先崩潰的屯卒張旺,聲音帶著哭腔,嘴唇干裂得綻出血口,眼神空洞得像個死人。
絕望,如最惡毒的瘟疫,瞬間在四人之間蔓延。
張承志死死咬著牙關(guān)。
他猛地撿起腰刀,眼中布滿了瘋狂的血絲,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不等了!媽的!不等了!”
“割!把皮甲邊角割下來!吃了它!”
“只能如此了,恢復(fù)些體力,下去跟那群狗雜種拼命!”
他取下皮甲,一刀割下硬皮甲的一角,看也不看,直接塞進嘴里,像一頭餓瘋了的野獸,用盡最后的力氣狠狠撕咬起來!
“一人吃上幾口,不管他們還回不回來,今日便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
斷糧斷水,不管有沒有援兵,這都是最后一日了。
他們確實是到了必須背水一戰(zhàn)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