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月眉眼彎彎,“是,打擾大人這么久,我也該回去了,大人不該為了我跟夫人生隙?!?/p>
她知道,對于謝長離這樣疑心很重的人,越逼他反而結(jié)果越糟。
若是她退一步,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如果沒有,也沒關(guān)系。
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再換一條,這世上總有一條路是她能走通的。
朝雨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瞧著江泠月抬腳往外走,她立刻跟了上去,沒有絲毫猶豫。
外頭楊媽媽也已經(jīng)在等著了,見女兒跟姑娘出來,她也背著自己的東西跟上去。
孟春跟季夏面面相覷,大人怎么不攔著?
謝長離望著江泠月離開時毫不猶豫的背影,他沒有追上去,眼尾掃過秦照夜,秦照夜點點頭跟了上去。
江泠月走后,屋子里瞬間冷寂下來。
秦氏對上兒子冰冷的臉,這才隱隱有些后怕,手指緊緊地捏著帕子,強撐著一口氣說道:“你也該成家了,這段日子我會選幾個閨秀相看,你抽出時間……”
“趕我這一行的朝不保夕,不定哪天就大禍臨頭。母親,我早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會成親,人你也趕走了,現(xiàn)在可以放心離開了?!敝x長離扔下這話轉(zhuǎn)身離開。
“長離!”秦氏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一把拽住兒子,“你要是真喜歡她,我頂多讓步讓她進府做個妾……”
謝長離低頭看向拽著自己袖子的手,秦氏猛地把手收回去,“你說什么胡話,哪有不娶妻的。你如今是天策衛(wèi)指揮使,不知多少人家想要攀上你,能嫁給你是她們的福氣……”
謝長離嘲諷一笑,“敢把女兒嫁給我的,哪一個不是趨炎附勢之輩?與這樣的人家結(jié)親,母親也能心安?”
秦氏氣的渾身發(fā)顫,“我這個當(dāng)娘的還能害你不成?”
“母親回去吧。”謝長離扔下這句話大步離開。
秦氏面色變了又變,帶著人怒氣沖沖的離開。
……
江泠月腳步不疾不徐地踏出謝府高高的門檻,她沒有回頭,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后那道目光,幾乎要在她背上烙下一個印子。
朝雨緊緊跟著,小聲問:“姑娘,咱們現(xiàn)在去哪?”
楊媽媽立刻說道:“自然是要回自家去,也省的受別人的閑氣?!?/p>
“先找處客舍安頓?!苯鲈侣曇羝届o,暫時還不能回家,趙宣那個瘋子,把消息透給謝二夫人就是要借刀殺人,自己要是回了家,他若是上門堵人,自己眼下無權(quán)無勢無人庇護,板上釘釘要吃虧的。
秦照夜無聲無息地跟了上來,保持著幾步的距離,像個沉默的影子。
江泠月只當(dāng)不知。
特意選了一處距離靜安坊比較遠的客棧要了兩間房,安頓下來后,江泠月推開臨街的窗,看著樓下熙攘人流,目光放空。
秦照夜肯定是奉謝長離的命令跟上來,就算是這樣,江泠月也很難去猜到謝長離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蘊怡郡主今日去見了謝太夫人跟謝大夫人,她的存在肯定不是秘密了。
若是謝太夫人跟謝大夫人沒有動作,她也沒太多時間耗在謝長離身上,只能放棄他走別的路了。
畢竟,趙宣虎視眈眈,她實在是沒有太多時間周旋。
江泠月長噓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洗漱過后就直接躺進了帳子里,她要養(yǎng)身體,沒人在意她沒關(guān)系,她自己會疼自己。
***
靜安坊的書房內(nèi),氣壓低得駭人。
謝長離摩挲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聽著手下低聲稟報江泠月的落腳處。
“守著?!彼曇袈牪怀銮榫w,“任何靠近的人,記下來。”
“是。”下屬躬身退下,不敢多言。
謝長離走出書房,徑直去了江泠月住過的院子。
進門入目的便是那架秋千,秋千的繩子上纏繞了用絲絹做成的鮮花,栩栩如生。
院中的大圓缸里,荷花已露尖尖角,碧綠的荷葉下,幾尾魚兒搖頭擺尾。
夜風(fēng)拂過,長廊下的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悠遠輕靈。
那風(fēng)鈴是江泠月親手串的,絹花也是她親手扎出來的,她是個極其心情手巧的人。
抬腳進了屋,屋子里的擺設(shè)沒有絲毫變動,她來時什么樣,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子。
繞過屏風(fēng)進了內(nèi)室,收拾得干干凈凈,將她存在的痕跡抹的一干二凈。
忽然,眼神一凝。
他上前一步走到窗前的暖榻上,榻邊一角擺著一個笸籮,里頭放著絲線剪刀等物,除此之外,里面還放著一個寶藍色繡了一半的葫蘆荷包。
伸手將荷包拿起來,只見荷包上肚繡有古籍函套、棋盤和棋盒,下肚有經(jīng)卷、琴、畫軸,這是京城如今正盛行的四藝紋煙荷包。
四藝雅聚,贊人博學(xué)多才,修養(yǎng)高雅。
只是這荷包才有個雛形,雖只是個雛形,已經(jīng)看出做荷包的人繡工精湛,墨線繡制輪廓,如畫筆勾勒而成。
謝長離就想起了在長公主府見到的《群仙賀壽》的繡屏,這荷包一看便是男子式樣,握著荷包的手微微收緊。
***
夜深了。
客舍的燭火微微搖曳。
江泠月卸了釵環(huán),正準(zhǔn)備歇下,窗口傳來極輕微的一聲叩響。
她心下一凜,悄聲走到窗邊,壓低聲音:“誰?”
窗外沉默一瞬,低沉冷冽的聲音穿透薄薄的窗紙。
“是我?!?/p>
趙宣?
江泠月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了窗戶。
月光如水,灑在窗外那人身上,只見他一身墨色常服,身形挺拔料峭,面上沒什么表情,唯有那雙眼睛,在夜色里亮得驚人,牢牢鎖著她。
兩人隔著窗檻,一個在里,一個在外,無聲對峙。
“五殿下?”江泠月做出一副震驚的模樣,打破寂靜。
趙宣的目光凝視著她,“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
江泠月恨不能給他一腳,說什么?有什么好說的?他們之間的恩怨,各有各的立場,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是非對錯能說明白的。
“殿下何出此言?”江泠月做出受到驚嚇的樣子后退一步,面色蒼白憔悴又透著幾分虛弱,“我與殿下無仇無怨,實在是不知能與殿下說什么?!?/p>
如果一定要她一句話,她真想問一問,他是不是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