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深處,暖閣。
地龍燒得整個宮殿溫暖如春,與殿外呼嘯的北風和飄揚的雪花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年僅十一歲的新帝趙恒,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正坐在書案后,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手上的書。
他的面前,站著兩名朝廷重臣。
左邊一人,是御史中丞李子揚,體態(tài)清瘦、神情沉靜。
右邊一人,是新帝登基后,剛提拔上來的兵部尚書江泰,腰背挺直、面容剛毅。
一道珠簾之后,端坐著當今大晏朝的實際掌權者,太后。
“都說說吧。”
太后略帶疲憊的聲音從珠簾后傳來,打破了閣內的安靜。
“哀家讓諸位藩王離京就藩,本意是穩(wěn)固朝局,免得讓他們再生事端?!?/p>
“可如今哀家卻著實后悔,我雖讓他們遠離的權力中心,卻也是放虎歸山了,恐之后養(yǎng)虎為患啊。”
江泰立刻踏前一步,聲音洪亮如鐘。
“太后仁心圣明!”
“諸王手握兵權,盤踞地方,遲早會成我大晏心腹大患!”
“尤其是燕王趙明哲,久在軍旅,兇悍善戰(zhàn),在軍中威望甚高?!?/p>
“若不盡早剪除,日后必成大禍!”
他眼中殺氣畢露。
“臣以為,當行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削燕王!”
“燕王一倒,其余諸王,不過是土雞瓦狗,不足為懼!”
“不可!”
李子揚立刻出言反駁,他的聲音沉穩(wěn),條理清晰。
“江尚書此言差矣!”
“正因燕王勢大,才更不能先動他!”
“如今新帝初立,朝局未穩(wěn),若貿然對勢力最強的燕王動手,一旦不能一擊功成,必會逼得其他藩王人人自危?!?/p>
“唇亡齒寒之下,他們定會聯合起來,共同起兵對抗朝廷。屆時,天下大亂,朝廷動蕩,還會讓外部蠻夷趁機而入!”
“不可??!”
江泰眉頭緊皺:“難道就任由他們坐大不成?”
“自然不是。”
李子揚轉向珠簾的方向,躬身一拜。
“太后,臣以為,削藩之事,勢在必行,但需講究章法,徐徐圖之?!?/p>
“說?!碧笾煌鲁鲆粋€字。
“周王趙景明、齊王趙承泰、湘王趙行淵,此三王在先帝在時便多有不法,品行不端,惡名在外?!?/p>
“如今就藩,更是變本加厲,在封地之內橫征暴斂,怨聲載道?!?/p>
“我們若先對他們動手,乃是師出有名,天下士人亦無話可說?!?/p>
李子揚的聲音在暖閣中回蕩。
“先剪除此等弱藩,既能震懾其余首鼠兩端的藩王,又能為朝廷充實錢糧,更能練兵于實戰(zhàn)?!?/p>
“待弱者清除,強藩便成孤家寡人,屆時若反,朝廷可以大義出兵討伐,若依舊不反,也有諸多法子對付,皆是,則大事可成?!?/p>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此乃,先剪羽翼,再除主干之策?!?/p>
暖閣內再次陷入安靜。
新帝趙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敢出聲。
許久之后,太后那帶著決斷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就依李愛卿所言?!?/p>
“先除弱藩,再圖強藩。”
一錘定音。
江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躬身領命:“臣,遵旨。”
李子揚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得色,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此事干系重大,需得尋一個萬無一失的切入口,方能動手。”太后又補充道。
李子揚聞言,嘴角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
“回太后,關于這切入口……”
他抬起頭,眼中閃動著自信的光。
“臣,或許已經找到了。”
“哦?”
珠簾后的太后,身子微微前傾,顯然是被勾起了興趣。
“說來聽聽。”
李子揚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里透著一股盡在掌握的自信。
“太后,諸位藩王之中,周王趙景明最為昏聵無能,偏又貪婪好色?!?/p>
“他有兩個兒子,長子趙宏信尚算穩(wěn)重。”
“可次子趙宏業(yè),卻與其父如出一轍,心胸狹隘,嫉賢妒能?!?/p>
江泰在一旁聽著,眉頭微蹙,不明白李子揚說這些家長里短做什么。
李子揚沒有理會他,繼續(xù)說道:
“臣在藩王離京之后,因替太后仁德憂心,便在周王府安插了枚棋子?!?/p>
“此人能言善辯,最擅揣摩人心?!?/p>
“他如今已探得消息,趙宏業(yè)不滿父兄,渴望得到王位繼承權?!?/p>
“若是……”
李子揚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秒,才又開口。
“若是他在趙宏業(yè)耳邊煽風點火,肯定能讓他成為朝廷削藩第一步的破土石?!?/p>
“那趙宏業(yè)本就是個志大才疏的草包?!?/p>
“被連番吹捧,又被煽風點火,必定飄飄然,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父子兄弟之間的嫌隙,也會越來越大?!?/p>
“皆時,便是最好的機會?!?/p>
“臣屆時命人告訴他,若想奪得世子之位,唯一的辦法,就是來京城,向太后和陛下‘盡忠’,揭發(fā)他父親的‘不臣之心’?!?/p>
“只要大功告成,周王世子之位,乃至未來的周王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p>
暖閣內,針落可聞。
小皇帝趙恒張大了嘴巴,他從未聽過如此聳人聽聞的事情,兒子竟然要告發(fā)自己的父親。
“依臣看,此番手段之下,不出十日,這趙宏業(yè),便會偷偷潛來京城,向太后您‘鳴冤’?!崩钭訐P自信說道。
珠簾后的太后,沉默了許久。
“李愛卿,你這手段,倒真是……可以?!?/p>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辦。”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
“待倒這周王逆子到了京城,你便即刻帶他來見哀家?!?/p>
七日后,夜。
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悄無聲息地從側門駛入了皇城。
馬車在偏僻的景仁宮外停下,車上走下一個身穿錦衣,卻面色惶恐的青年。
正是從開封府千里迢迢潛逃而來的周王次子,趙宏業(yè)。
在一名小太監(jiān)的引領下,他穿過幽深的宮道,來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偏殿。
“殿下,請在此等候,太后稍后便至。”
小太監(jiān)將他引入殿內,便躬身退下,并關上了殿門。
趙宏業(yè)站在空曠的大殿中央,心中惴惴不安。
殿內陳設華美,地龍燒得暖意融融,可他卻感覺渾身發(fā)冷,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不知道自己此行是對是錯。
但一想到兄長趙宏信那張平庸的臉,和父親看向自己時那失望的眼神,一股怨毒和野心便重新占據了他的內心。
富貴險中求!
只要扳倒了父親和兄長,他就是未來的周王!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威嚴的女聲,忽然從殿內的一道珠簾后響起。
“你就是趙宏業(yè)?”
趙宏業(yè)一個激靈,連忙跪倒在地,沖著珠簾的方向重重磕頭。
“罪臣……罪臣趙宏業(yè),叩見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罪臣?”珠簾后的聲音帶著一絲探尋,“你何罪之有???”
趙宏業(yè)身子一顫,咬了咬牙,將早已在心中排演了無數遍的說辭,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太后!罪臣此來,是為向太后和陛下盡忠,揭發(fā)……揭發(fā)我父周王趙景明的不臣之心!”
他聲淚俱下,言辭懇切。
“我父自就藩開封之后,便心生怨懟,時常在府中宴飲時,非議朝政,詆毀太后與陛下!”
“他還私下招募兵勇,囤積糧草,更與江湖匪類往來,意圖不軌!罪臣多次勸諫,非但不得他采納,反而被他斥責,禁足府中!”
“罪臣……罪臣實在不忍見皇家骨肉相殘,不忍見大晏江山動蕩,這才冒死逃出開封,前來京城,將一切稟明太后!”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太后,這是罪臣偷偷記下的,我父與那些匪類往來的信件謄抄,以及他私自招募的兵勇名冊!請?zhí)竺麒b!”
這本冊子,自然是李子揚的“棋子”幫他準備的。
珠簾后沉默了片刻。
一名老太監(jiān)從珠簾后走出,接過冊子,恭敬地呈了進去。
又過了許久。
“砰!”
一聲巨響,似乎是有人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緊接著,太后那蘊含著雷霆之怒的聲音,從珠簾后爆發(fā)出來。
“好一個周王!好一個趙景明!”
“哀家與陛下待他不薄,允他富貴,讓他就藩,他就是這么回報我們的?”
“私招兵勇!勾結匪類!他這是要效仿前朝舊事,起兵造反嗎?!”
趙宏業(yè)被這怒火嚇得魂飛魄散,趴在地上,不住地發(fā)抖。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啊!”
“息怒?”
太后的聲音愈發(fā)冰冷,
“若不是你前來告發(fā),哀家和陛下,豈不是要被這逆賊蒙在鼓里,直到他兵臨城下之日?!”
她話鋒一轉,聲音里帶著一絲贊許。
“趙宏業(yè),你深明大義,不為親情所蔽,忠心可嘉。”
“你放心,只要你說的都是實情,哀家,絕不會虧待你。”
趙宏業(yè)聽到這話,頓時大喜過望,連忙磕頭。
“罪臣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愿受千刀萬剮!”
“好!”
珠簾后的太后,聲音恢復了威嚴與平靜。
“你且先在宮中住下,此事,哀家自有決斷?!?/p>
“在你父親的罪名未定之前,你還不能公開露面?!?/p>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此事若有半點風聲泄露出去,你知道后果!”
趙宏業(yè)被人帶下去之后,偏殿之內,再次恢復了安靜。
李子揚與江泰的身影,從殿側的屏風后走了出來。
“都聽見了?”
太后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里透著一股殺伐決斷的冷意。
江泰躬身道:“回太后,都聽見了?!?/p>
“此子所言,雖有夸大之處,但周王在封地行事張揚,定有不法之舉。以臣之見,可以此為由,發(fā)兵問罪!”
“李愛卿,你怎么看?”太后轉向李子揚。
李子揚神色平靜:“江尚書所言甚是。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我等已占盡大義。發(fā)兵,名正言順?!?/p>
“只是,此事必須快,必須狠,不能給周王任何反應的機會,更不能讓其他藩王得到消息,從中作梗?!?/p>
“嗯。”
太后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可了他的說法。
她的目光掃過二人,最終落在了江泰身上。
“江尚書,此事若要功成,需派一員信得過,且有決斷的宿將領兵。你兵部可有人選?”
江泰略一思索,便開口道:“徐國公信仲榮,老成持重,忠心耿耿,常年鎮(zhèn)守京畿,深得軍心。由他領兵,萬無一失?!?/p>
“信仲榮……”
太后默念了一句這個名字。
信仲榮是先帝留下的老臣,對皇室忠心耿耿,讓他去辦這件事,確實合適。
“好,就他了?!?/p>
太后拍板決定。
“但領兵前去,總得有個由頭??偛荒艽髲埰旃牡卣f,是去抓捕周王的?!?/p>
李子揚聞言,微微一笑。
“太后,這由頭,不是現成的嗎?”
“哦?”
李子揚胸有成竹地說道:
“可命信仲榮,領一支人馬,以護送犒賞物資的名義北上?!?/p>
“大軍途經開封,入城休整,也合情合理。”
“屆時,信仲榮可借口拜會周王,趁其不備,一舉將其拿下?!?/p>
“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待消息傳出時,周王全家,已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p>
“好計!”
江泰贊嘆一聲。
此計環(huán)環(huán)相扣,既有正當理由,又能掩人耳目,堪稱完美。
太后聽完,也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她站起身,從珠簾后緩緩走出。
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冰霜。
她走到書案前,親自提起朱筆,在一份早已擬好的空白懿旨上,寫下了雷霆萬鈞的命令。
寫完之后,她將朱筆重重地擲在桌上。
“傳哀家懿旨!”
“命徐國公信仲榮,即刻點齊三千京營銳士,以護送犒賞物資為名,北上開封?!?/p>
“凡周王府上下,無論宗親、幕僚、護衛(wèi),一體擒拿,押解回京,聽候發(fā)落!”
她將蓋上鳳印的懿旨遞給身邊的老太監(jiān)。
“你親自去一趟徐國公府,將懿旨和哀家的話,都帶到?!?/p>
老太監(jiān)躬身接過懿旨。
太后的目光,穿過窗戶,望向了開封府的方向,眼神幽深。
“告訴信仲榮,哀家要的,不是辯解,是結果?!?/p>
“他,明白嗎?”
徐國公府。
深夜,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
年近六旬的徐國公信仲榮,身著便服,正對著一盤棋局凝神沉思。
“國公爺?!?/p>
管家在門外低聲通報,“宮里來人了?!?/p>
信仲榮執(zhí)棋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放下了棋子。
“請他進來?!?/p>
很快,一名手捧拂塵的老太監(jiān),在管家的引領下,快步走進書房。
正是太后身邊的心腹,魏公公。
“咱家見過國公爺?!蔽汗硇卸Y。
“魏公公深夜到訪,可是宮里有什么要事?”信仲榮起身,神色嚴肅。
魏公公沒有多言,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卷黃綢懿旨,雙手展開。
“太后懿旨,徐國公信仲榮接旨?!?/p>
信仲榮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跪倒在地。
“臣,信仲榮,接旨?!?/p>
魏公公用他那獨特的尖細嗓音,一字一句地宣讀了懿旨上的內容。
當聽到“擒拿周王”、“一體押解回京”等字眼時,即便是信仲榮這樣久經風浪的老將,心頭也是猛地一震。
削藩!
太后終究是動手了!而且第一個目標,就是周王!
“……欽此?!?/p>
魏公公讀完懿旨,將其合上。
信仲榮叩首道:“臣,領旨謝恩?!?/p>
他站起身,從魏公公手中接過那份沉甸甸的懿旨,只覺得掌心發(fā)燙。
這哪里是懿旨,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一道即將攪動天下風云的驚雷。
“國公爺,”魏公公走近一步,壓低了聲音,“太后讓咱家給您帶句話?!?/p>
“公公請講。”
“太后說,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若周王府有任何人膽敢反抗,或是有城中守軍意圖作亂……”
魏公公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殺無赦?!?/p>
信仲榮心中一凜,鄭重點頭。
“請公公回報太后,老臣,明白?!?/p>
送走了魏公公,信仲榮立刻召來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張威。
“國公,深夜召見,可是有緊急軍務?”張威一身甲胄,顯然是從軍營直接趕來。
信仲榮將懿旨遞給了他。
張威看完,臉色大變,倒吸一口涼氣。
“國公,這……這是要對周王動手?!”
“噤聲!”信仲榮低喝一聲,“此事乃最高機密,不得有半句外傳!”
“是!末將失言!”張威立刻挺直了身板。
“你立刻返回京營,挑選三千最精銳的將士,備足三日干糧,一個時辰后,在北城門外集合?!?/p>
信仲榮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了開封的位置上。
“對外宣稱,我等是奉命護送犒賞物資,前往北方邊境。所有將士,不得泄露真實目的,違者立斬!”
“是!”
張威領命,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毙胖贅s叫住了他。
張威回頭,只見信仲榮的臉上滿是凝重。
“張威,你要記住。我們這次去,是奉旨拿人,不是去造反。務必約束好手下士卒,入開封城后,不得擾民,不得劫掠。我們的目標,只有周王府?!?/p>
“末將明白?!?/p>
“去吧?!?/p>
張威走后,信仲榮獨自站在書房,看著窗外漫天的風雪,長長嘆了口氣。
他知道,從他接下這道懿旨開始,大晏朝的天,就要變了。
一個時辰后。
三千京營銳士,如同一道黑色的鐵流,在風雪中悄無聲息地駛出京城北門,向著開封的方向,疾馳而去。
張威騎馬跟在信仲榮身側,忍不住開口問道。
“國公,王爺畢竟是天家宗室,若是……若是他拒不奉詔,甚至煽動守軍反抗,我們當真要刀兵相向嗎?”
風雪中,信仲榮的聲音,顯得格外冷硬。
“懿旨在此,它便是律法?!?/p>
“藩王犯法,與庶民同罪?!?/p>
“他若反抗,便是坐實了謀逆之罪?!?/p>
信仲榮猛地一拉韁繩,坐下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嘶鳴。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千鐵甲,聲音穿透風雪。
“傳我將令,全速前進!”
開封府,周王府。
與京城的風雪交加不同,此時的開封府,雪已停歇,銀裝素裹。
王府之內,燈火輝煌,歌舞升平。
周王趙景明正大擺宴席,與他的一眾幕僚親信推杯換盞,好不快活。
舞姬妖嬈,樂聲靡靡。
趙景明喝得滿面紅光,端著酒杯,大著舌頭說道:
“想當初……在京城,處處受那幫文官的氣!還是這封地好??!天高皇帝遠,本王就是這開封府的……天!”
“王爺說的是!區(qū)區(qū)一個黃口小兒當皇帝,一個婦道人家臨朝,這大晏的江山,早晚要出亂子!”一名幕僚立刻阿諛奉承道。
“就是!”
趙景明重重一拍桌子,
“論戰(zhàn)功,我不如老五??烧撝螄舶?,我比他強多了!”
“更別說太后的那兩個兒子了?!?/p>
“父皇當年,真是瞎了眼,只知道立嫡長子,殊不知我這英才才是大宴真正的雄主!”
坐在下首的世子趙宏信,聞言眉頭一皺,起身勸道:“父王,您喝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切不可再說!”
“喝多?本王沒喝多!”
趙景明一把推開他,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懂什么!你跟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一樣,都是廢物!一點魄力都沒有!”
“本王告訴你,亂世,就要來了!只有手里有兵,有錢,有地盤,才能活下去!懂嗎?!”
趙宏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只能嘆了口氣,坐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聽不進任何勸告了。
他總覺得最近心神不寧,尤其是二弟趙宏業(yè)前幾日不告而別之后,他更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可他跟父王提過,父王卻只當趙宏業(yè)是鬧脾氣跑出去玩了,根本不當回事。
“來!喝酒!繼續(xù)喝!”
趙景明絲毫沒有察覺到長子的憂慮,他高高舉起酒杯,對著滿堂賓客大笑道:“今晚,不醉不歸!”
眾人紛紛舉杯響應,一時間,殿內又恢復了喧鬧。
趙景明看著這滿堂的阿諛奉承,看著那些千嬌百媚的舞姬,心中充滿了得意。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等他在開封府積攢了足夠的力量,未必不能覬覦一下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就在他飄飄然之際。
“砰!”
宴會廳的大門,被人猛地撞開。
一名王府的護衛(wèi)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寫滿了驚恐。
音樂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趙景明眉頭一皺,怒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沒看到本王在宴客嗎?!”
那護衛(wèi)跪在地上,聲音都在發(fā)抖。
“王爺……王爺,不好了!”
“外面……外面突然來了好多兵馬!裝備精良,殺氣騰騰,看旗號……是京營的人!”
“什么?!”
趙景明酒醒了一半,猛地站了起來。
“京營的人來我開封府做什么?!”
那護衛(wèi)哭喪著臉,繼續(xù)說道:“他們……他們一進城,就直奔我們王府而來!”
“現在,已經把整個王府……都給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