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寒暄或是將過往作為鋪墊。
季含漪想,沈肆應(yīng)該也是不喜聽那些的。
她更知曉沈肆也不會喜歡她用這塊玉佩來求他。
那年或許只是他隨口一個承諾而已。
她如今來也是物歸原主,讓他放心,她再不會拿著這塊玉來煩擾他了。
沈肆的余光處一直都落在那道黛藍色身形上,他看著她跪在地板上,白凈耳垂上的青玉耳墜晃動在她下巴上。
她低著頭,他的眼神便上抬,毫不掩飾的打量。
她一頭烏黑的青絲梳成婦人的發(fā)髻,上頭斜插著一支扇形花簪,保守的暗紋高領(lǐng)子嚴絲合縫的遮住她纖長頸脖上的每一絲肌膚,只隱隱看見一些余白。
她脖子上的那塊綠松石瓔珞落在她面前地面上,臉龐上纖長的睫毛輕動,如是她的不安。
幾年未見她,她依舊膚色雪白,身形玲瓏,即便她身子裹在那厚厚華布下,也依舊勾勒出讓人遐想連篇的嫵媚弧度。
她身上有一股媚不自知的引誘,已為婦人的她,稍豐腴的身子又添一股內(nèi)斂。
沈肆收回視線,他并不想將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
更不想被她抽走太過的思緒。
盡管他余光盡數(shù)落在她身上。
手中的毛筆擱置在筆架上,他看了眼靜靜放在桌上的玉佩,半晌后開了口:“謝夫人,你其實不該來找我?!?/p>
沈肆這話不是要故意為難季含漪,因于情于理,她都不該來找他。
于情她已是謝家婦,謝玉恒不是沒能力幫她,但她卻求與旁的男子,于情不合。
于理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本就該監(jiān)察百官,她來求情讓他幫她表哥,不就是讓他監(jiān)守自盜,玩忽職守。
冷清又無情的聲音讓季含漪心頭生了一層霜,她能夠聽出沈肆話里的意思,她是不該找他的。
但她無人可找了。
她身后還有一地狼藉未來得及清掃,她身后只有外祖家了,從謝家離開,她唯一只能回外祖家,幫洵表哥,也是為她稍鋪一點后路。
季含漪抬頭,視線正對上沈肆從高處看來的眼神,疏離又毫無情緒,仿佛在看一個無關(guān)要緊的人。
她的心又沒來由的發(fā)緊,啞聲說出她的窘迫:“因為我無人可求了?!?/p>
沈肆看著季含漪微微發(fā)紅的眼眶,她抬起頭來,所有明亮的光線都落在她臉龐上,白膩的臉龐上因為染了熱氣生了一層紅暈,小巧的瓊鼻上光線躍在那里,引誘著人的目光往她那張小巧的櫻唇上看去。
她身上有一股清純無辜又嫵媚飽滿交織的引誘,是沈肆夢里避不開的香艷旖旎的噩夢。
他并不喜歡她生就的這張股嫵媚勾人的面容,也更不喜歡她那雙好似含情脈脈的眼睛,看著人時,眼里似總?cè)缫煌舸核谑幯?/p>
好似看誰都有情。
自然便不喜歡她用這雙含情的眼睛看任何一個人。
但現(xiàn)在,他最不喜歡的是,她在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他抗拒關(guān)于她的任何事情,她卻在經(jīng)年后主動見他。
沈肆聽著季含漪的話,微微深了眼眸,唇邊勾起一個淡淡薄情又冷漠的含笑。
他放松姿態(tài),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矜貴高華的面容依舊深不見底的看不出絲毫情緒,手中把玩著琉璃球,冷靜的開口:“謝夫人的意思是,你除了找我?guī)湍悖憔驮僬也坏絼e人幫你了?!?/p>
“是這個意思么。”
季含漪心頭微緊,她點頭。
沈肆挑眉:“謝家沒這個本事幫你?”
“多大點事,值得你跪在我這里?!?/p>
沈肆的話不冷不淡,卻像是一把凌遲的匕首在割心上肉。
如今在沈肆面前,被他輕而易舉的揭開她在謝家過得并不如意的事實。
她更無法在沈肆面前開口說她不得夫君喜歡,甚至從未得到過夫君的心,這會讓她更覺得在沈肆面前又卑微到了塵埃里。
她當真是可悲的,她也早不是從前那個季含漪了,她沒有了家,沒有了父親,至親疏遠,枕邊人異心,或許她的確無能。
溫暖的室內(nèi)只余寂靜,沈肆并沒有要得到季含漪的答案。
他看著她低眉,耳邊墜子顫顫,似是難堪,叫人不忍。
沈肆抿唇,他想,他其實本也不該見她的。
見一個已婚之婦,他自己都覺得甚是可笑。
但當視線再一次落在季含漪身上時,他看到她眼角微瑩,又閉上了眼睛。
他從椅子上起身,修長的手指拿過那枚桌上的玉佩,他走至她面前,彎腰看她。
她身上柔軟的暖香襲來,靠近她,將她身上的每一處都看得更加仔細。
她肩頭化開的雪落下點點濕潤,她鬢邊有一縷發(fā)絲纏繞在她下頜上,她的眼神凌亂又無助,她青綠色的耳墜輕顫,更顯得她頸脖修長。
這身素凈又低調(diào)的料子不掩她嫵嫵細眉下的嬌柔,反襯她一股讓人想將她用力蹂躪的柔弱。
季含漪自來身嬌體柔,他的確體會過這具身子有多軟。
他蹲下身子,矜貴修長的身子,即便蹲下身來,也帶著一股冷清的貴氣,在季含漪面前落下一團冰涼的陰影。
季含漪一愣下,身子便下意識的想要后縮。
沈肆歷來身上都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的,哪怕是他主動靠近,被靠近的人也會下意識的回避他。
那或許是害怕,也是在他面前不受控制的自卑,只能用退縮去掩蓋。
沈肆將季含漪的所有動作都收進眼底,他伸手將手上的玉佩送到她面前,修長的手指如玉,袖口帶來一股冷茶香,玉佩落在他掌間,襯的那玉也愈貴重。
他眼神依舊緊緊看著季含漪的神情:“我只答應(yīng)你一件事,你確定要我?guī)湍惚砀纭!?/p>
季含漪剛才還沉甸甸彷徨的心思,在聽到沈肆這句話時,便明白他愿意幫忙了。
她忙抬頭,撞上沈肆看來的眼眸,她掩住眼里對他的那股懼意,忙感激點頭:“只求沈大人這一件事,往后再不來求大人?!?/p>
季含漪說完要低頭感激,下巴卻被忽然被一只微涼的手指捏住。
濃烈的冷香傳來,季含漪眼神驚恐慌張的抬頭。
只是對上沈肆目光時,他眼神如一團化不開的寒冰,疏遠又面無表情,沒有含有絲毫帶有其他情緒的眼神,又讓季含漪有霎那間的自慚形穢,為自己那瞬間生出來的心思慚愧。
也是,自來好似沒有七情六欲的沈肆,他即便忽然對她做出這樣稍有些曖昧的動作,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他怎么可能會對自己有什么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