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園頂層,暮色如血。
林婳很早就到了,從醫(yī)院離開后,她直接來了這兒。
她甚至在楓葉湖轉(zhuǎn)了幾圈,還看了夕陽下的玫瑰園到底有多少種模樣。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謝舟寒也有很多種模樣,像顧徵說的那般,他把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自己,成了最溫柔最穩(wěn)定的伴侶。
可是他也有另外的一面,比如他的偏執(zhí),冷酷,霸道,瘋狂,甚至是……
絕情。
她不認(rèn)為謝舟寒不愛她了。
所以她一直想要一個答案,一個他親口說出的答案。
謝舟寒來的時候,夕陽正好沉到天際線之下。
他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墨鏡遮住了眼睛,只留下冷硬的下頜線,他在藏,藏住他最真實的情緒,因為他細(xì)心的嬌妻一定會發(fā)現(xiàn)他情緒后藏著的東西。
事實上,林婳已經(jīng)不想猜了,這半個月躺在病床上她想了挺多的。
她的父母希望她活著,而不是只為愛情活著。
這是她想的最通透的一點了。
“謝先生,好久不見。”林婳輕聲說道,嗓音又輕又軟,生怕驚了兩人難得的寧靜氣氛。
謝舟寒坐下后,墨鏡后的視線克制的看了她一眼,“簽字嗎?”
林婳搖了搖頭,抿起紅唇,轉(zhuǎn)頭看向了身后的玫瑰園,“還記得我曾在敬迦醫(yī)院跟你說的話嗎?同樣的話,我再說一次?!?/p>
她的目光重新凝聚在男人的身上,一字一句,“別騙我,我只這次!為什么要跟我離婚?”
謝舟寒的身體微微僵住,眼前的女人已經(jīng)跟從前大不一樣了,半個月的等候,半個月的病魔,終究還是把她變得成熟了很多!
也冷靜自持了很多!
林婳的手指,輕輕抵著他的心臟。
隔著西裝外套,隔著黑色襯衫,隔著微涼的皮膚……
她還是能夠感受到男人的心跳,如此的震耳欲聾。
她說:
“你曾讓我好好聽你的心跳,告訴我,只要它還在跳,就不會停止愛我。”
“第一個問題,你不想回答,我便不問?!?/p>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呢?”林婳收回自己的手,坐在他的對面。
她認(rèn)真的看著他,緊繃的俊臉,輪廓依舊,只是膚色過于蒼白。
藏在墨鏡后的黑眸她是看不到了。
她現(xiàn)在只給他最后一次機(jī)會。
“謝先生,你停止愛我了嗎?”
謝舟寒緊緊握著拳頭!
半晌,他摘下墨鏡!
黑眸深處是一片汪洋,看似平靜,實則翻涌著極致的危險。
“愛是真的,不愛了,也是真的?!?/p>
——愛是真的。
——不愛了,也是真的。
林婳長這么大,只有父母去世的時候才體會過血液凝固心臟停跳的窒息絕望。
哪怕是跟顧徵分手,被李思容羞辱,甚至以為要被謝舟寒遺棄的時候,也不曾這般。
可是此刻……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心臟也停止跳動。
她想,最大的哀慟,莫過于此了。
林婳閉上眼!把所有的眼淚和不甘都逼了回去!
“今天是2025年11月27日,18:14?!绷謰O閉著眼,聲音平靜得可怕,“我不會再愛你了,也不會再問你了。謝先生,我答應(yīng)離婚了,從此以后,江湖陌路。”
謝舟寒的指尖狠狠一顫!
連帶著心臟都跟著不規(guī)律的顫動!
林婳是個比誰都要善良柔軟又溫情的女人,但她也是個比誰都要對自己更狠更絕更涼薄的女人!
她拿得起放得下,一如當(dāng)初放下顧徵。
愛情不是她人生中的唯一,決不能占據(jù)她人生的全部!
她迅速拿出自己準(zhǔn)備好的協(xié)議,簽字。
謝舟寒蹙眉,“簽這份?!?/p>
她會得到應(yīng)有的補(bǔ)償。
林婳突然笑了,嗓音里滿是刺骨的寒意和嘲諷,“謝先生很大方,但我不受嗟來之食?!?/p>
她丟下這份沒要一分一毫的離婚協(xié)議后,起身離開。
她相信謝舟寒底下人的辦事效率,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拿到那名叫離婚證的綠本本。
那時,他們就真的,一刀兩斷了!
謝舟寒猛地起身,叫住她,“林婳!這是屬于你的!”
除了他,他其他的所有,都是屬于她的!
林婳沒有回頭,而是輕輕吐出一個名字,宛若試探他的禁忌,“那位俞小姐……是不是很好?”
她自問不再糾纏。
只是內(nèi)心不甘,不甘那天看到的畫面。
不甘他除了對自己做那樣親密的事,還能對另外的女人做。
除非、他是真的喜歡俞飛雪。
有個他喜歡的女人陪著,她離開后他也不至于孤零零了吧。林婳想。
謝舟寒手腳冰涼,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卻什么也沒說。
林婳在他的沉默視線中消失。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電梯里,謝舟寒才松開了攥緊的拳頭。
夕陽徹底落下,黑暗來臨。
燈光恰好亮起,照進(jìn)他猩紅的眼底。
……
林婳什么都沒要,包括那輛他親手改裝的車。
她一路走著,漸漸遠(yuǎn)離了楓葉湖。
她的身體很虛弱,胸腔翻滾著難耐的惡心痛楚,有那么一瞬,林婳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兒了。
心臟真的好疼,好疼!比刀子一下下刺入都要疼的多!
她用力按著自己的胸口。
艱難的邁著步子。
一陣風(fēng)吹來。
她迎不住這輕微的力道,倒了下去。
暗中跟著她的顧徵見狀,迅速下車把她抱起,“去醫(yī)院!”
東河從后視鏡看向了自家主子。
主子雙眼泛紅,凝視著懷里的女人,仿佛失戀失婚的是他一樣。
可這不是他期待的結(jié)果嗎?
不過他也不敢多想,用力踩住油門疾馳而去。
……
“顧徵一直暗中跟著太太?!?/p>
謝舟寒閉上眼,哽咽又自制,“她不是謝太太了?!?/p>
不是他的謝太太了。
西風(fēng)也是哽咽不已,“您為什么不直接告訴太太呢?她會理解的!所有人都會理解您的!”
“我再說最后一次,這件事,誰要是泄露出去,我絕不姑息!”
西風(fēng)嘆息。
西墨那邊很快就來了消息。
“我查到了那家賽車俱樂部的神秘老板的真實身份,他竟然是溫婉同父異母的哥哥,溫麒?!?/p>
謝舟寒手指輕扣桌面,“人呢?”
“跑了?!痹谥x舟寒臉色沉下來之前,西墨又趕緊道,“但我抓到了他的兒子?!?/p>
謝舟寒的眼中一片冷血無情的晦暗,“讓他跪著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