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容城郊外的陵園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肅穆寧靜，只有幾盞昏黃的地燈勾勒出墓碑林立的輪廓。

林婳帶著謝舟寒，熟門熟路地穿過幾條小徑，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林昭和蘇言的照片依舊是年輕時候的模樣。

男子英俊儒雅，溫和從容。

女子知性美好，溫柔如水。

林婳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語道：“其實我每年都會回來的，我只是……不敢讓人知道?！?/p>

蘇一鳴說她是白眼狼，從不回容城祭奠父母。

她不是。

她每年都回來，過年過節(jié)，都會偷偷回來。

她不敢讓顧家人知道，怕他們擔心，也怕會給他們?nèi)锹闊?/p>

畢竟當初他們領養(yǎng)自己，已經(jīng)頂著各方面的壓力了。

謝舟寒站在她身側(cè)，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

男人身上的清洌氣息襲來，林婳心中的悲涼和難過減少了些許。

她轉(zhuǎn)過身，抬頭看向謝舟寒，燈光勾勒出男人冷峻美好的輪廓，他的雙眼，正深邃地盯著自己。

“謝舟寒，上次我沒說完的話，今天想在爸爸媽媽面前說完?！?/p>

“你、還想聽嗎？”

哪怕他的答案，依舊是拒絕，她也想再試一次。

她不信謝舟寒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如果前方有困難，有阻礙，她也愿意不惜一切去挪開，跳躍。

只為留在他身邊。

而不是做一個協(xié)議妻子。

林婳想鼓起勇氣，在父母的見證下，把自己的心意遞到他的面前。

謝舟寒深沉地看著她，她的眼睛會說話，盛滿了信任和愛意。

他能感受到。

他也渴望著，聽她親口說出來。

他甚至做好準備，在她父母的墓前求婚。

然而林婳正要開口，一陣突兀的鈴聲打亂了節(jié)奏。

她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顧徵的名字。

林婳遲疑片刻，接通：“喂？”

“婳婳，我在陵園外面。等你?！?/p>

顧徵平靜地掛斷電話。

林婳有點拿不準顧徵想做什么，在醫(yī)院天臺上，她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

當時的顧徵失控般緊緊抱著她。

他的親吻，急迫又憤怒，仿佛要證明什么。

她甚至有種錯覺：顧徵想抱著她，墜下高樓，以此證明他們是同生共死的命運。

她當時怕得全身發(fā)抖。

顧徵卻在她耳邊輕笑了兩聲。

“別怕，我這么愛你，怎么舍得你死?！?/p>

他的話語，始終回蕩在耳邊。

林婳是做了好久心理建設，才下樓找謝舟寒的。

她信顧徵是真的愛她。

也信顧徵是真的想跟李思容退婚。

可是不管從顧家考慮，還是從她個人情感考慮，她跟顧徵都結(jié)束了。

她迫切地想要帶謝舟寒見父母，想要跟他表白，趁著他對自己的喜歡和在意，賭一個答案。

沒想到顧徵會追到陵園來。

林婳當真是有點擔心。

擔心顧徵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再做出點偏執(zhí)的事情。

她輕嘆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場合，我們回去再說吧?！?/p>

謝舟寒額間冒出青筋。

顧徵每次都卡點出現(xiàn)，這是挑釁？

是。

他壓下涼薄的唇線，溫柔道：“聽謝太太的?！?/p>

……

昏暗的路燈下，顧徵果然倚在車邊在跟人說話。

林婳認得那人，那是這座陵園的守靈人。

她每次來，這位守靈人都會跟她說上一兩句，只是到如今她也不知對方的姓名。

顧徵一抬眼，就看到并肩走出的兩人，目光在林婳身上的外套上頓了頓。

他勾起唇角，眼底的陰霾被掩飾得極好。

“張叔，婳婳出來了。”顧徵提高音量說道。

被稱作張叔的守靈人轉(zhuǎn)頭看向林婳，笑呵呵地打招呼，“小姑娘你今天來得很晚啊，我記得你以前都是中午就過來的，這天都黑了你不怕？”

“不過有你男朋友守著，確實不用怕。我記得你每次來，他都會在外面守著你，我問他怎么不進去，他說舍不得打擾你，但又怕你一個人害怕。哈哈，真是個體貼的大男孩呢?！?/p>

“風吹日曬從不缺席，又不告訴你，怕你有心理負擔，我守了這么多年的陵園，第一次見到這么執(zhí)著的男孩?！?/p>

“哎喲……現(xiàn)在可不是大男孩了，是成熟穩(wěn)重的先生了?！?/p>

張叔熱情地說著，意識到林婳身邊那個冷冽清貴的男人不是很高興，他猶豫道：“小姑娘……老頭子我說錯話了？”

林婳也沒想到，顧徵竟然每次都陪自己來。

他甚至沒有想過讓她知道。

他的默默守護，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沉重。

直到謝舟寒握緊了她的手腕，她才回過神，“您誤會了，他是……哥哥。”

一句“哥哥”，讓顧徵看到了對面男人眼底的挑釁。

他毫不拖泥帶水的反擊，“婳婳每次偷偷回容城祭拜叔叔阿姨我都知道，我的婳婳啊，看著堅強，實則心腸最軟，膽子也最小?！?/p>

這親昵的口吻……

連守靈人都聞到了一股子濃濃的酸味。

他硬著頭皮在謝舟寒凌厲的目光下說了自己最想說的一句話：

“你哥哥每次來，都會叮囑我給你送點吃的，還叮囑我得空就去灑掃祭拜你的父母，看得出來你在他心里很有分量呢?！?/p>

不會說話的老者，磕磕巴巴說出這樣的話。

林婳渾身血液都凝固住，眼眶紅紅的看向顧徵。

為什么不早點說？

為什么不早點……讓我知道你愛我如此深沉，如此偏執(zhí)？

顧徵啊，我已經(jīng)愛上別人了。

我是個壞女人，不值得你的愛。

謝舟寒突然彎腰，抱起林婳，“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林婳眼眶閃了閃，他、看出來了？

看出她對顧徵的愧疚。

看出她對之前那段感情的懊惱和痛楚。

她喜歡的謝舟寒，永遠都是那么的睿智犀利，卻又對她耐心無限。

他抱著她上了車，留下俊臉陰沉的顧徵。

張叔：“小姑娘這是談戀愛了？”

“叛逆期?！鳖欋缯Z氣莫名的回道。

“我看那位先生也是個厲害人物，少年……你可得加把勁兒?！?/p>

顧徵勾起冷漠的笑意，當然！

對方又爭又搶，他自然也不能落下。

他就是要把對她的好，一件一件攤在她眼前，讓她每想起一次，就會覺得更欠他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