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這話乍一聽好像也沒毛病。
她斷章取義,情況只說明一半,特意掩去另一半。
聽著就跟許如煙是村頭惡霸,故意欺負人似的。
徐鳳霞眼睛倏地一亮。
她突然哭的更大聲,捂著被扇紅腫的兩側(cè)臉頰,十分委屈無辜:“嗚嗚嗚,李隊長,你可要給我評評理??!”
“我、我和青青在田地里好好插秧呢,許同志突然沖過來啪啪扇我兩巴掌,莫名其妙的!”
徐鳳霞一個勁的掉眼淚。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紅腫的臉上掛著兩道滑稽的紅手印:“我也沒惹她,她真的太過分了!我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囂張跋扈的人!”
李鐵柱仔細瞧了眼她的臉,被扇的跟豬頭似的,有點慘不忍睹。
他凝眉,瞪向許如煙,語氣不滿到極點。
“許同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現(xiàn)在是農(nóng)忙的大生產(chǎn)時期,你怎么能隨便打人擾亂村里生產(chǎn)工作呢?”
“你是哪個生產(chǎn)小隊的?我要跟你隊長打報告,讓他罰你關(guān)禁閉、寫檢討!還要當著全村人的面朗讀!”
許如煙聞言,若有所思的瞥向他。
她漂亮好看的烏黑杏眼劃過一抹疑惑。
自己應(yīng)該沒惹過這個李隊長吧,他怎么對她敵意這么大?
李鐵柱黝黑的眉眼鋒銳凌厲,眼底深處掩藏著一抹精明的算計。
李鐵柱和白村長的大兒子,也就是徐鳳霞的男人白建軍,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fā)小。
兩人關(guān)系非常好,天天稱兄道弟,平日里帶領(lǐng)生產(chǎn)小隊干活的時候也愛抱團。
徐鳳霞昨天從鎮(zhèn)上氣急敗壞的跑回家,跟白建軍告狀,說她讓許如煙和王桂花聯(lián)手欺負的時候,李鐵柱恰好也在。
他昨天還和白建軍一起琢磨怎么給徐鳳霞狠狠出口惡氣,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城里下鄉(xiāng)知青。
沒成想,今天就來了機會。
李鐵柱根本不想調(diào)查清楚真相,他沉下臉,上去就要抓許如煙纖細雪白的手腕。
“你跟我走,我?guī)闳フ夷銈冃£犻L,讓他處罰你!”
“等等!”
許如煙靈巧的往后退一步,躲開他:“這件事還沒查清楚,聽話也不能只聽一半吧?”
李鐵柱手里落空,狠狠皺眉:“你的意思,是蔣同志故意扇自己兩巴掌冤枉你嗎?”
李鐵柱態(tài)度非常強硬,表情嚴肅,咄咄逼人的大聲訓(xùn)斥說:“你就說,你打了蔣同志是不是事實?她臉上的兩個巴掌,是不是你扇的?!”
許如煙:“是?!?/p>
“那就沒問題了?!?/p>
李鐵柱冷笑一聲,往前一步還想抓她:“既然是你打的,你也承認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走,跟我去找你的小隊長!”
許如煙就算再遲鈍,這會兒也能反應(yīng)過來,這個李隊長就是故意找她茬!
她扯了扯唇角,眼里劃過一抹嘲諷,轉(zhuǎn)頭看向站在李鐵柱后面,一直低頭沉思的大隊長。
“周隊長?!?/p>
許如煙叫他,淡聲說道:“要不,還是您來評評理吧。”
李鐵柱一僵。
他急忙說:“你們女知青之間這點小打小鬧的破事,還需要麻煩大隊長出來調(diào)解嗎?”
“你少廢話,趕緊跟我走,去找你們隊長!”
“周隊長!”
許如煙靈巧的一個側(cè)身,幾步跨到周軍身邊,認真看他:“要不,為了公平起見,還是麻煩您出面來調(diào)解一下吧?!?/p>
周軍狠狠皺了下眉。
他本來是不想?yún)⑴c的。
很多下鄉(xiāng)知青,剛來村里的時候身上還沒褪去城里人的小資作風。
這幫人好多都是又嬌氣又脾氣大,誰都不服誰,一點芝麻大的小問題都能吵吵吵個沒完。
周軍覺得頭疼。
類似的事情他看的太多,誰說誰都有理,就是一筆爛賬。
現(xiàn)在又是農(nóng)忙的時候,大家都焦頭爛額的,他就有些煩躁。
不過周軍到底是大隊長,他忍了忍,最后問:“那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許如煙:“這次是蔣雯婕先詆毀我在先,她污蔑我和賀同志亂搞男女關(guān)系,給我造黃謠,說賀同志要把我肚子搞大?!?/p>
“我確實打了她,但也是她自己嘴欠,她不背地里嚼我舌根,先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平白無故就打人?!?/p>
許如煙小臉緊繃,認真說:“周隊長,我可是很講道理的?!?/p>
周軍:“……”
周軍下意識瞧了眼旁邊哭的可憐兮兮的蔣雯婕,看她被扇的高高腫起的臉,咂舌。
用拳頭講道理,確實也是一種講道理。
周軍表情嚴肅的看過去:“蔣同志,許同志說的是真的嗎?你背地里說她亂搞男女關(guān)系?”
蔣雯婕一噎,眼神變得心虛起來,支支吾吾的說:“我、我……”
“周隊長?!?/p>
柳青青突然站到蔣雯婕面前擋著。
她眸光盈盈,聲音溫柔的幫她解釋:“雯婕當時是和我聊別人呢,是許同志自己聽岔誤會了。”
蔣雯婕本來心里慌得要死,不知道怎么狡辯。
她聽見柳青青的話,眼里一亮,急忙用力點點頭,說:“是啊是啊,我當時跟青青在聊我們朋友的事呢。”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說被搞大肚子的是許同志啊,誰知道她是誤會了什么,突然著急上來就扇我,可能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吧!”
蔣雯婕捂著被扇紅腫的臉,眼皮一耷拉,還怪委屈:“周隊長,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問剛才湊熱鬧的村民,是她自己想多了誤會啊?!?/p>
這就是強詞奪理,純屬狡辯。
蔣雯婕這邊有柳青青跟她串通一氣,幫忙作證。
許如煙就孤零零一個人,百口莫辯。
周軍又去問了剛才在現(xiàn)場的人。
幾個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有人撓了撓頭,面露困惑:“不對咧,俺聽著就是說許大夫啊?!?/p>
“對對對,俺覺得也是,不過蔣同志確實也沒直接說誰要被那個下放份子搞大肚子,就說許大夫和他住一起,孤男寡女不像樣子?!?/p>
蔣雯婕急忙插話:“周隊長,我這樣說可是好心,為許同志的清白著想?!?/p>
“你自己說嘛,有哪個清白姑娘會天天和一個大男人住一起,這、這也不合適??!”
蔣雯婕這會兒腦子轉(zhuǎn)的快了。
她說的理直氣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真心實意為許如煙的清白著想。
許如煙輕聲哂笑:“你還挺會顛倒黑白,給自己臉上貼金?!?/p>
蔣雯婕氣沖沖的瞪向她:“許如煙,你少陰陽怪氣的,現(xiàn)在真相大白,你給我道歉!”
許如煙冷冷看她:“你不如先給我道歉?!?/p>
“我和賀同志什么都沒有做,我們也沒有住一個院,他自己單獨住,你沒有證據(jù),張口就到處和人宣揚,說我跟他孤男寡女住一起不清白?!?/p>
“這難道不是污蔑嗎?到底是誰想故意壞我名聲,我想周隊長應(yīng)該也不難想明白。”
周軍狠狠皺眉。
這種事,向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兩邊各執(zhí)一詞,吵起來就沒完。
周軍張了張嘴,剛要說話。
“等一下!”
突然。
不遠處傳來白村長蒼老年邁的聲音。
他匆匆趕來,手里還攥著旱煙袋。
“周隊長,辛苦你了?!?/p>
白衛(wèi)國先慰問一句,喘口氣,說:“這都是誤會?!?/p>
“我可以幫忙作證,許大夫和賀同志住的兩個院子,不是孤男寡女住一起!”
蔣雯婕一怔,下意識和柳青青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到震驚。
白村長繼續(xù)說:“原本村里是給了許大夫一個平房讓她方便給人瞧病?!?/p>
“不過許大夫為了跟賀同志避嫌,就把平房給他住,自己租了隔壁院子住,兩人是分開的,沒在一起?!?/p>
蔣雯婕聞言驚的瞪大眼:“她有錢租房子住?!”
蔣雯婕只知道許如煙有間村里給她分的平房,卻不知道她還額外租了院子。
她心里突然忍不住嫉妒,眼紅的懷疑:“多少錢,你們不會走后門,給她算便宜住了吧!”
“蔣同志,你這話可就難聽了?!?/p>
白衛(wèi)國沉下臉,越看她覺得越不喜歡,語氣透著疏離:“許同志的院子一年要七十多塊錢,你要是想租,交錢也可以租?!?/p>
“村里還有幾間抄地主家里留下的空院子,問題是,你租的起嗎?”
蔣雯婕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她當然租不起,不然也不會委屈自己,和那些不識好歹的知青成天擠一個屋,看著就讓人煩!
蔣雯婕咬了咬牙,嫉恨的瞪了眼許如煙。
許如煙也挑眉看她:“現(xiàn)在你知道了,以后在胡亂編排我,我直接向村里舉報,說你造謠誹謗!”
蔣雯婕渾身一僵,委屈的咬唇。
她本來被許如煙扇了兩巴掌就疼,現(xiàn)在知道許如煙有錢住大院子,心里更是嫉妒的泛酸水,難受的要死。
“行了,這次就是個誤會,蔣同志你也不對,沒有證據(jù)背地里亂說人壞話?!?/p>
白衛(wèi)國咂摸了下旱煙,揮揮手,直接給這事定性:“就這樣吧,別吵了,你們兩人各退一步,蔣同志你以后說話注意些,別總嚼人舌根?!?/p>
“現(xiàn)在是農(nóng)忙的時候,活都干不過來,你還有心思聊閑天,還有柳同志,你也不對,以后你們兩個分開干活,別湊到一起,省的三心二意聊天摸魚拖延村里農(nóng)活進度!”
柳青青聞言,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她被一起教訓(xùn)了通,也不好發(fā)作,只能強忍著憋屈說:“對不起,我下次注意?!?/p>
白衛(wèi)國又咂摸了下旱煙,轉(zhuǎn)頭看周軍:“周隊長,我這樣安排,你沒意見吧?!?/p>
周軍急忙點點頭:“沒意見,就這么處理吧。”
白衛(wèi)國只字不提許如煙的處罰,只教育蔣雯婕和柳青青兩個人,擺明就是給許如煙撐腰。
周軍也不想因為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和白村長起爭執(zhí),于是順著臺階下。
“行了,都散了吧,你們在各自分配的區(qū)域好好干活,下次別再聊天磨時間了,手上都麻利點!”
蔣雯婕不服氣,但她也不好再說什么,捂著臉,不甘心的跺腳。
許如煙冷冷睨她,淡聲警告說:“下次記得管好嘴,我說了,你再敢胡說八道一次,我就扇你一次!”
“你!”
蔣雯婕氣的瞪大眼。
柳青青拉了她一下:“好了,雯婕,我們繼續(xù)干活吧?!?/p>
柳青青等著周圍人都走遠。
她遠遠瞧著許如煙彎腰干活的背影,臨走時,眸光暗了暗,湊到蔣雯婕耳邊,跟她小聲說。
“等今晚下工的時候,你和我去許如煙那院看看?!?/p>
“我倒要看看,她一個人能整出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