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沈延庭推門進來,帶進一陣涼風。
宋南枝正靠在床頭,聽見動靜抬起頭,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她......怎么樣了?”聲音有點干澀。
沈延庭走到床邊,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下意識地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言簡意賅,“胎死腹中,做完手術了,在觀察室?!?/p>
聽到“胎死腹中”四個字,宋南枝的手指猛地收緊,被單皺成一團。
“我是不是......闖禍了?”她聲音發(fā)顫。
這事,沈家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如果不是我激怒她,她可能也不會......”
“別胡說?!鄙蜓油ゴ驍嗨?,語氣硬邦邦的。
“她今天出現(xiàn)在你病房,也沒安什么好心。”
他說著,在床沿坐下,手臂用力,將她輕輕攬入懷里。
宋南枝眼圈微微發(fā)紅,“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沈延庭用拇指擦過她眼下,“你懷著孩子,別想些有的沒的,嗯?”
宋南枝心頭一顫,朝他懷里鉆了鉆。
沈延庭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發(fā)絲很軟,從他指縫間滑過。
“剛剛被二嬸他們,嚇著了?”
懷里的人輕輕點頭,發(fā)梢蹭著他下巴。
“說說?!彼氖只胶蟊常p輕拍著,“悅希來你這,是要干什么?”
宋南枝怔了一下,決定坦白,“她說,我本該死在鄉(xiāng)下的,憑著幾分姿色攀上你......”
沈延庭揉著她頭發(fā)的手微微一頓,氣息沉了幾分。
宋南枝仰起臉,在昏暗光線下,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那天,你不是問我,認不認識王大強?”
她手指無意識地絞著他軍裝前襟,“那塊表,是我賣給他的,沒錯?!?/p>
沈延庭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等著她繼續(xù)。
“上次來海城,沈悅希管家里要了錢,說是孕檢?!?/p>
“可她壓根就沒去衛(wèi)生院?!?/p>
她明顯感覺到攬在她后背的手臂緊了緊。
“我悄悄跟著她,見她把錢給了那個叫王大強的?!?/p>
“沈悅希......好像很怕他?”
沈延庭沉默了好幾秒,最終吐出來三個字,“知道了?!?/p>
說完,將她又往懷里按了按。
宋南枝沒再往下說。
以沈延庭的性子,必然會去調查這件事,去深挖王大強。
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獲,幫她查出來那天的人,到底是誰?
一陣沉默之后。
宋南枝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我......我去趟廁所?!?/p>
沈延庭松開手臂,扶著她站穩(wěn),“我陪你?”
宋南枝剛踩到地上,聞言立刻抬眼瞪他。
“我是懷孕,又不是殘廢。”眼神里帶著點羞惱。
沈延庭被她瞪得喉嚨一動,扯了扯嘴角。
她這語氣,倒有點他的味道。
接著,他從善如流地松開手,語氣混不吝的,“有事喊我?!?/p>
宋南枝攏了攏衣服,沒再理他。
沈延庭看著她倉促的背影,低笑一聲。
才剛收回目光,視線卻不經(jīng)意掃過她的枕頭下面。
露出的紙張一角。
沈延庭神色微動,伸手將其抽了出來。
是一張后勤部的丟失物品記錄,關于“紅袖章”的。
這里面的部隊編號,是整個海城的。
沈延庭捏著這張紙,指尖微微用力。
宋南枝,在背著他找那枚紅袖章的主人?
所以,當初他問她,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
她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三個月的孕期,扯掉的紅袖章......
之前模糊的猜測,瞬間變得清晰。
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悶悶的。
就在這時,宋南枝推門進來,她抬眼,正對上沈延庭的目光。
他依舊坐在床沿,可那眼神卻深沉得讓她心頭莫名一跳。
“回來了?”沈延庭聲音有些啞。
“嗯?!彼文现艘宦暎荛_他的視線,準備回到床上。
“南枝?!彼麉s叫住她。
她頓住腳步,看向他。
沈延庭抬起手,指尖捏著的,正是她托雷景川調查的結果。
紙張已經(jīng)被撫平。
“這個。”他目光沉靜地鎖住她,“是在找什么?”
宋南枝的心猛地一縮,她張了張嘴,想編個理由。
“團長!”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周鐵柱闖進來。
“什么事?”沈延庭被打斷,語氣壓著煩躁。
話是對周鐵柱說的,但目光卻沒有從宋南枝臉上移開。
周鐵柱快步上前,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沈延庭眉頭狠狠地擰起,下頜線繃得死緊。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南枝,那到嘴邊的話,被迫咽了回去。
他利落地站起身來,將那張紙輕輕放在床邊。
丟下了三個字,“等我回來?!?/p>
——
“王大強人呢?”
醫(yī)院后院,一間閑置的倉庫里,燈泡忽明忽暗。
王大強被反綁著手,蜷在墻角,臉上還帶著傷。
一看就是被“請”來時不太配合。
他一見沈延庭推門進來,就認出來了。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嚇得他渾身一哆嗦。
沈延庭沒說話,只拉了把掉漆的木椅子,在他面前坐定。
兩條長腿隨意地支著,他點了支煙,卻沒抽,夾在指間。
任由青白的煙霧彌漫。
這沉默比任何呵斥都讓人難熬。
王大強咽了口唾沫,聲音發(fā)顫,“長、長官......我沒犯事啊......”
沈延庭撩起眼皮,目光像淬了冰,刮過那張油膩的臉。
“沒犯事?那上次在春和旅社跑什么?”
“還有,沈悅希。”
他問得直接,“你跟她,又是怎么回事?”
王大強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沒......沒什么......”王大強試圖狡辯。
沈延庭沒什么耐心,腳尖看似隨意地往前一遞。
恰好抵在王大強被打傷的肋骨處,力道不重,卻讓他痛呼出聲。
“我說!我說!”王大強嚎叫道。
他終于扛不住了,全盤托出。
“是宋小姐,她原本是要害沈小姐清白,被人識破了。”
宋小姐?
沈延庭夾著煙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眉心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