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縣長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語氣溫和地說道。
“小燕同志,你別急。都怪我,這事怪我考慮不周。
我昨天就收到部隊那邊發(fā)來的電報了,本來打算今天讓人給你們村送個信,或者我親自去一趟跟你說一下的。
但沒想到這雨下個不停,倒讓你冒著雨跑這一趟了?!?/p>
“有電報?”
崔小燕眼睛一亮,身體不自覺前傾,“電報上怎么說?國韜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人好著呢!”
于縣長肯定地說,“電報上說,部隊臨時有緊急運輸任務,把他們整個車隊都調(diào)去另一個駐地支援了。
那邊通訊不太方便,所以沒能及時通知家里。
任務保密級別不高,但時間可能會延長一些,讓家屬不用擔心?!?/p>
聽到“人好著呢”幾個字,崔小燕一直懸著的心,像塊石頭終于落了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這才感覺出手里茶杯的溫度,捧起來,小心地喝了一口。
溫熱的水流劃過喉嚨,驅(qū)散了些許寒意和緊張。
“原來是這樣!調(diào)去別的地方了?!?/p>
她喃喃道,臉上露出了這半個多月來第一個真正輕松的表情。
“人沒事就好,任務延長沒關系,只要人平安就行?!?/p>
她看向于縣長,真誠地說,“謝謝您,于縣長,麻煩您了。”
“哪里話,這是我應該做的?!?/p>
于縣長擺擺手,“也是我工作沒做到位,讓你白跑一趟,還淋了雨?!?/p>
“不白跑,知道了他平安,我這就放心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還有他的消息,麻煩您告訴我一聲,多謝了!”
崔小燕說完就站起身,準備告辭,跟他們這種大人物也沒什么家常聊的。
“好,那你就先回去,路上小心?!?/p>
于縣長也沒挽留她,畢竟她的衣服都濕了,早點回去換衣服,免得感冒。
崔小燕這才重新戴上斗笠,離開了縣政府。
走在縣城的青石板街上,雨勢小了些,但依舊綿綿密密。
心里的石頭放下了,另一個念頭又冒了出來。
既然來了縣城,這種天氣,那些抓投機倒把的人,多半也不會出動,正是去黑市的好時機。
她有一陣子沒去出貨了,空間里攢下的豬肉和兔肉正好可以賣出去一些。
她找了個無人的僻靜角落,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安全后,瞬間就進了空間里。
在里面又換了一套衣服,這才背著一背簍肉出來,就朝著黑市方向走去。
剛走到那片略顯雜亂區(qū)域的入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就迎了上來。
正是劉強東,他身邊還跟著兩個眼神機警的年輕人。
“哎喲!崔妹子,可算把你盼來了!”
劉強東看見,臉上就堆滿了笑容,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崔小燕背后的背簍。
這個天氣他們收不了多少貨,大概送的貨又不能斷。
所以這個時候看見她能來,是真的很高興。
崔小燕點點頭,壓低聲音,“嗯,老規(guī)矩,找個方便的地方說話。”
“好嘞!這邊走?!?/p>
劉強東連忙引著她來到附近一個的院落里,這里相對隱蔽。
崔小燕放下背簍,掀開麻布一角,露出里面紅白相間、品質(zhì)上乘的豬肉和兔肉。
劉強東驗了貨,臉上笑開了花,連連稱贊。
“好好好!還是崔妹子的貨好,這品相,真沒得說?!?/p>
他爽快地按照市價算了錢,又搭了一些糧票和布票,一并交給了崔小燕。
只要她能解自已的燃眉之急,多給她一點票是沒太大問題的。
交易完畢,崔小燕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對劉強東說。
“強哥,上次跟你提過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劉強東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的是那些老物件?”
“對,”
崔小燕點頭,“只要是老的,瓷器、書畫、木頭家具、銅錢……什么都行。
品相好壞不論,只要是真東西,我都要,價格就按規(guī)矩來。”
劉強東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只要你誠心想要,你想要多少我就能有多少?!?/p>
上次來她就說過一次,還以為她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她是當真的。
看來,真的要給她弄一批貨來才行。
“有貨你就先收著,只要是好貨,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還那個郵票我也可以要,但一定要要那種發(fā)行少的,越少越好。
放心,我不差你錢?!?/p>
崔小燕只知道以后郵票也很值錢,但她不知道是哪一種?
反正她現(xiàn)在也不差這點小錢,一樣買一套回去收著就是了。
“好,錢不錢的都不重要,我信你。
半個月吧,半個月我一定給你弄來一大批?!?/p>
劉強東自然不擔心她沒錢,他們交易了這么多次,每次都是上百塊,有時候甚至還是好幾百塊,所以她當然不會差錢。
談妥了這件事,崔小燕才背著空了的背簍,重新走入雨幕中。
時間在等待與勞作中,又悄然滑過了兩個月。
當顧國韜所在的車隊終于完成上一階段任務,滿載著歸心似箭的期盼時,又一道緊急調(diào)令。
鄰縣因突發(fā)洪水,救災物資告急,要求他們立刻轉(zhuǎn)向支援。
沒有人抱怨,軍令如山。
車隊在短暫的沉寂后,調(diào)整方向,再次駛入未知的征途。
然而,天公似乎存心要與他們作對。
出發(fā)不久,原本陰沉的天空又一次,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狠狠砸在車棚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巨響。
視野迅速變得模糊,前方的道路在雨幕中扭曲、模糊。
卡車在泥濘中艱難跋涉,車輪不時打滑。
司機們必須全神貫注,緊握方向盤,與惡劣的天氣和路況搏斗。
行至一段盤山險路,一側是陡峭山壁,另一側是幽深山谷,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山澗的水流聲變得洶涌可怖。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沉悶如雷鳴的轟響,壓過了風雨聲。
“不好!是塌方!泥石流!”
頭車司機在對講機里嘶聲預警。
整個車隊猛地剎住。
顧國韜透過被雨水瘋狂沖刷的車窗。
看到前方不遠處,混合著巨石和樹木的泥流如同褐色的瀑布,從山坡上傾瀉而下,瞬間吞沒了部分路面。
不幸的是,隊長魏新明駕駛的領頭車,剛好處于邊緣。
車頭和小半個駕駛室已經(jīng)被泥石流死死埋住,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