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樣,崔永之也沒有太在意。
只是搓著手,眼睛不住地往飄出誘人香味的廚房方向瞟,訕訕地道。
“那個國韜,你看今天畢竟是過年,孩子們也都饞了。
你看能不能……能不能也給我們勻點(diǎn)兒肉菜?
一點(diǎn)點(diǎn)就行,讓孩子們也沾沾葷腥,解解饞,我們是實(shí)在太久沒有吃肉了。”
顧國韜沒立刻回答,他轉(zhuǎn)身從屋檐下拎了把小板凳放下,對崔永之示意了一下,“坐吧。”
“哦,好。”
崔永之一愣,有點(diǎn)受寵若驚,又有點(diǎn)莫名其妙,依言忐忑地坐下了。
顧國韜自已卻沒坐,而是不緊不慢地先去水缸邊打了水,仔仔細(xì)細(xì)地洗漱了一番。
崔永之只能干等著,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這女婿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給不給肉,不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嗎?何必弄得這么正式?
田愛平站在柴房門口也有些莫名其妙,啥意思,是要叫他們一起過去吃嗎?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那今天自已跟兩個兒子肯定能吃很多肉。
雖然她心里很激動,但她還是聽崔永之的話,沒有自已過去。
好不容易等顧國韜洗漱完畢,他也拿了把凳子,坐在崔永之對面。
冬日暖陽斜斜地照下來,落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劃分出明暗的界限。
顧國韜先是扯了幾句閑篇,問了問柴房晚上冷不冷。
糧食還夠不夠吃,仿佛真是尋常的翁婿嘮家常。
崔永之小心翼翼地應(yīng)著,心里卻愈發(fā)沒底。
突然,顧國韜話鋒一轉(zhuǎn),聲音壓低了些,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直直地看著崔永之。
“有些話,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跟你聊聊。”
崔永之心里咯噔一下,“?。繃w,你說?!?/p>
看到他這么正式跟自已說話,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雖然自已女兒嫁給他好幾年了,但他們翁婿之間是真的沒有什么感情可以講的。
以前很少來往,說起來他們之間現(xiàn)在都還不怎么熟悉。
“小燕心里的苦和恨,我想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
田愛平以前是怎么對她的,怎么對平安和小草他們的,你一樁樁一件件,都看在眼里。
小燕性子倔,記恩,也更記仇。
她現(xiàn)在日子是過好了,可心里那道坎,從來沒過去過。
她恨田愛平,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田愛平沾著她的光,過上好日子,這口氣,她咽不下?!?/p>
顧國韜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崔永之聽了之后張了張嘴,想替田愛平辯解兩句,或者說那些都過去了的話。
但在顧國韜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注視下,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尷尬地低下頭。
田愛平對他這4個孩子不好,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他覺得孩子只要還活著就沒事,反正他們是自已的親生骨肉,不管怎么樣他們都沒權(quán)利來恨自已。
現(xiàn)在聽顧國韜這么說,好像又有些道理。
可想一想,田愛平雖然是后娘,那她也是娘啊,就算不好,那也沒弄死他們姐弟。
他有些想反駁,但看到顧國韜那神情嚴(yán)肅的樣子,他也不敢說什么了。
顧國韜繼續(xù)道,“所以你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拿好處,想過點(diǎn)好日子,就得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p>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
一字一句清晰地砸進(jìn)崔永之耳朵里,“你跟田愛平,離了吧。”
“離……離婚??!”
崔永之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臉上血色霎時褪盡,像是聽到了什么晴天霹靂。
他萬萬沒想到,顧國韜會提出這樣一個驚世駭俗的要求!
在這鄉(xiāng)下地方,離婚可是要被人嘲笑的。
“但如果你不離婚,小燕心里就還恨她,也不想管你們?!?/p>
顧國韜知道他會有這反應(yīng),也沒有太意外,只是繼續(xù)勸說了一句。
“這,這怎么行!我們都這把年紀(jì)了,還有兩個小兒子。
這說出去,我老崔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崔永之下意識地反對,聲音都因?yàn)檎痼@而有些發(fā)顫。
離婚這種事情他想都沒想過,雖然他們是二婚,可他前頭媳婦是自已死掉的。
如果自已現(xiàn)在再離婚,難道自已下半輩子要打光棍嗎?
“臉面?”
顧國韜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明顯的嘲諷。
“臉面能當(dāng)飯吃,還是能當(dāng)錢花?
你仔細(xì)想想,拖著田愛平這個包袱,你除了能跟著她一起挨小燕的白眼。
一起住這破柴房,還能得到什么?
她除了會撒潑打滾,惹是生非,給你帶來過半點(diǎn)好處嗎?
以前你們崔家村的日子過得怎么樣,你心里沒數(shù)?
難道真是小燕克扣你們?根源在哪兒,你比誰都明白!”
“而且我懷疑她克夫,如果不是他,你們的房子也不會被無緣無故燒掉。
如果你的房子沒有燒掉,你們用得著到我顧家村來過這種寄言籬下的生活嗎?
這一樁樁一件件,你自已好好想想。
而且崔平安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你什么都不為他做,他肯定也是恨你的?!?/p>
這番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破了崔永之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外殼。
他臉色變幻不定,是啊,以前在崔家村,日子也是緊巴巴。
哪怕他和幾個孩子拼命的干活,他們的日子也沒見得有多好。
田愛平潑辣刁鉆,和鄰里關(guān)系處得極差,家里有點(diǎn)好東西也先緊著她和兩個小兒子。
可要離婚兩個小兒子怎么辦?他們倆也是自已的骨肉。
顧國韜觀察著他的神色,知道他已經(jīng)動搖,便拋出了最大的誘餌。
“只要你跟她離了,徹底斷了關(guān)系。
我之后每個月,我都給你二十塊生活費(fèi),連續(xù)給一年。
有了這筆錢,你回了崔家村,是起兩間新房,還是給自已攢點(diǎn)養(yǎng)老本,都隨你。
到時候,你是想找個知冷知熱、性情溫和的老伴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
還是一個人逍遙自在,誰還能管得著你?
總好過現(xiàn)在,被她拖著一起遭罪,連口肉都要低聲下氣地討要強(qiáng)吧?”
“什么!你真的能給我這么多錢?”
崔永之聽到他說的話,震驚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