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里看著小寶,我出去一趟?!?/p>
崔永之對田愛平說,聲音沙啞。
“你去哪?”
田愛平看見他又要走,趕緊問了他一句。
“錢沒了,債還在。
我現(xiàn)在要去顧家村。
崔小燕那個短命鬼始終都是我女兒,她身上流著我的血。
她現(xiàn)在吃香的喝辣的,住著高房大屋。
憑什么她爹和她弟弟要睡漏雨的破棚子,連看病的錢都要借?天下沒這個道理?!?/p>
崔永之在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死磕,自已也要讓那個不孝女出錢。
反正不管怎么樣,自已是父親,就算寫了斷絕書,她也不能看著自已去死。
田愛平眼睛一亮,仿佛也看到了希望。
但一想到顧國韜,她隨即又擔(dān)心起來。
“可,可上次顧國韜那么兇,聽說他現(xiàn)在又是軍人,我們能不能惹他啊?”
“兇!再兇她也是我生的。
不管顧國韜是什么人,崔小燕都是我的親生女兒,這一點誰也改不了?!?/p>
崔永之梗著脖子,現(xiàn)在自已已經(jīng)被逼到這種絕境了,哪還能管那么多。
“她要不認(rèn),我就鬧,讓顧家村的人都看看,她崔小燕是怎么忤逆不孝,逼死親爹和后娘的。
我看她男人還要不要臉面,部隊里容不容得下這種媳婦?!?/p>
田愛平想了想,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兩個孩子留在醫(yī)院應(yīng)該沒問題?!?/p>
“不用,單獨把孩子留在這里,我不放心?!?/p>
崔永之不再猶豫,將田愛平和孩子留在衛(wèi)生所。
頂著一夜未眠的憔悴和滿身狼狽,踏上了去往顧家村的路。
與此同時,顧家村,崔小燕家。
早上起來,爐火燒得正旺,屋里溫暖如春,與窗外的凄風(fēng)冷雨仿佛是兩個世界。
孩子們在地上玩耍,萱萱正拿著一個用碎布頭縫制的丑萌小布老虎,逗得小欣欣咯咯直笑。
崔平安和崔小草則在廚房里忙著準(zhǔn)備早飯,鍋里燉著蘿卜骨頭湯,香氣漸漸彌漫開來。
突然院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夾雜著一個嘶啞而熟悉的叫嚷聲。
“崔小燕,你出來,崔小燕你這個不孝女,給老子滾出來?!?/p>
屋里的歡聲笑語瞬間停止。
崔小瓶和顧滿妹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
崔小草也從廚房探出頭,緊張地攥緊了圍裙。
崔小燕臉上的柔和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了然和厭惡。
那討厭的人又來惡心自已了。
她站起身,對大姐和顧滿妹道。
“你們在屋里看著孩子,別出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面色平靜地走向院門。
打開院門,只見崔永之像一尊惡鬼般站在門口。
他渾身上下都有些濕了,頭發(fā)黏在額頭上,眼睛布滿血絲,嘴唇凍得發(fā)紫。
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怒和寒冷而扭曲著,手里還緊緊攥著那頂破舊的斗笠。
剛剛下了一會小雨,現(xiàn)在又停了。
“你還來干什么?斷親書寫得清清楚楚,我們姐弟四個和你們再無瓜葛。
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別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崔小燕的聲音冷得像這冬雨,看他的眼神也滿眼都是嫌棄。
“放屁!”
崔永之看到她這副嫌棄自已的模樣,更是火冒三丈,馬上就唾沫星子橫飛。
“老子是你爹,這血緣是說斷就斷的?。?/p>
你瞧瞧你現(xiàn)在過的什么日子,再瞧瞧我!
你住這么大的紅磚瓦房,吃香喝辣的。
你親爹和你弟弟睡漏雨的破棚子,你弟弟昨晚差點燒死,你良心讓狗吃了嗎?
明知道我們家里的房子被燒了,下雨下這么久你也不回去看看,你的人性呢?”
他的聲音很大,引來了左右鄰居的注意,有人悄悄打開門縫或窗戶朝外看。
崔小燕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往前站了一步,目光銳利地盯著崔永之。
“我過得怎么樣,是我自已掙來的。
你們睡破棚子,是因為你們自已的房子被火燒了。
至于你兒子生病,那關(guān)我什么事?
當(dāng)初我弟弟妹妹餓得皮包骨頭,小草差點被你們逼死的時候,你的良心又在哪里?
現(xiàn)在想起我是你女兒了?晚了!”
“你??!”
“不管怎么樣,我都是你父親,反正你今天必須拿錢出來。
一百塊,不,兩百塊,我要重新起房子,你弟弟看病買藥也要錢。
你要是不給,我就死在你們家門口。
讓大家都看看,顧國韜娶了個逼死親爹的惡毒媳婦?!?/p>
崔永之被她堵得說不出話,氣得渾身發(fā)抖,干脆開始耍無賴,反正今天他一定要拿到錢。
說完,他還真的作勢要往地上躺下,想這樣打滾撒潑來威脅她。
“你敢躺下嗎?只要你敢躺下,我就敢看著你是怎么冷死的,不信你就試試看。”
崔小燕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你當(dāng)我還是以前那個任你們打罵的崔小燕?斷親書在崔大隊里也有一份,你想賴賬也賴不掉。
叔公和那么多鄉(xiāng)親都是見證,你跑到顧家村來撒潑,你看村里人是信你,還是信我們顧家?
國韜是不在家,但你敢動我一下試試?看看部隊會不會找你算賬!”
威脅人誰還不會呀?自已是軍人家屬這個身份都夠嚇?biāo)浪摹?/p>
她的話字字如刀,句句戳在崔永之的軟肋上。
他敢來鬧,無非是仗著父親的身份和孝道壓人。
但崔小燕早已撕破了這層虛偽的面紗,將最冰冷的現(xiàn)實擺在他面前。
他們之間早已無情分可言,只剩下白紙黑字的斷絕關(guān)系和實力懸殊的對抗。
崔永之看著她冰冷而決絕的眼神,那股虛張起來的氣勢瞬間泄了下去。
他發(fā)現(xiàn)自已唯一的武器父親的身份,在這個女兒面前已經(jīng)徹底失效了起來。
撒潑,這個不孝女根本就不怕。
鬧事,她更有底氣。
講理,自已根本不占理,前幾個月他們才簽了斷絕書。
“我是你的親生父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活不下去了,你不能不管?!?/p>
但不管怎么樣,自已都要在她這里拿到錢,不然自已一家人根本就沒辦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