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平樂摸著身上厚實(shí)暖和的新棉衣，看著萱萱她們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也高興的跟了出去。

崔平安看著兩個眼神清亮了些的弟弟，他嘴角也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這個年，他過得格外踏實(shí)和開心。

耳邊再也沒有顧冬花那尖利的咒罵，還有永無休止的指責(zé)和嘮叨了。

兩個弟弟也漸漸像個人樣了，這個家，終于有了點(diǎn)盼頭。

崔小燕和顧國韜看著院子里，孩子們玩耍這一幕，心里也松快不少。

與他們這邊安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顧家老宅里正上演的雞飛狗跳。

堂屋里，氣氛劍拔弩張。

顧老爹顧振華悶頭坐在門檻上，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眉頭擰成了疙瘩。

張秀蘭站在屋子中間，臉紅脖子粗，胸口劇烈起伏著。

她對面，站著的是三個兒媳婦。

江春花雙手叉腰，聲音又尖又利，“今天必須把家分了。

老大一個月四十多塊的工錢，到我手里就剩下那么十幾塊，夠干啥的？

以后我們一家子喝西北風(fēng)嗎？你都幾十歲的老太婆了，你還拿那么多錢干什么？”

本來過年她是不想鬧的，就算要分家，也等過完年后。

可這老太婆太過分了，每個人都有一身新衣服，只有她女兒沒有。

她憑什么看不起自已女兒？自已一家四口，又沒花她的錢。

所以在大年三十這晚上，一家人也都吵了起來。

柳宜芷在一旁幫腔，她說話不像江春花那么沖，但句句往人心窩子里戳。

“娘，不是我們不懂事。

您看，大哥、老三、老四現(xiàn)在都能掙錢了，也各自也成了家。

再像以前那樣把錢都攏在一處，是不太合適。

我們自已屋里想添置點(diǎn)東西，手里緊巴巴的，實(shí)在不方便。

而且你年紀(jì)也大了，別到時候把我們所有人的血汗錢都弄丟了，那我們可要被你害死的。”

剛進(jìn)門不到一個月的蘇念禾，她的話也說得很清楚。

“爹，娘，我也覺得分家好，現(xiàn)在是新社會新時代，不能再什么都由著你們管。

老四他掙的錢，我想我們自已拿著。

將來我懷孕了，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多，也不用次次都向你們伸手要錢?！?/p>

雖然她才剛進(jìn)門，但大嫂和三嫂都開口了，自已不開口，到時候自已這一家不分出去怎么辦？

張秀蘭聽到她們?nèi)齻€的話，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她們罵道。

“反了，反了天了，你們這三個攪家精，這才安生幾天？就想拆了這個家？

我告訴你們，沒門。

老大、老三、老四，你們都是死人嗎？就看著她們?nèi)齻€這樣鬧？”

顧老大蹲在墻角，耷拉著腦袋，不敢看他娘，也不敢看他媳婦。

他臉上留下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猙獰了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嚅囁著開口，“娘，春花她說的也有道理。

早點(diǎn)分家………”

為了分家，已經(jīng)吵了兩年了，他也是真的有些煩了。

“有個屁的道理。”

張秀蘭馬上就打斷他的話，“你們都翅膀硬了是吧？

忘了是誰把你們拉扯大的？忘了是誰求爺爺告奶奶給你們?nèi)ヒ墓ぷ鳎?/p>

現(xiàn)在能掙錢了，就想把我跟你爹一腳踹開？沒良心的東西?！?/p>

顧老三聽到她這樣說，也馬上反駁道 。

“娘，我就不明白了，我們分家也是你的兒子，你有必要這樣罵我們嗎？

而且我們現(xiàn)在三兄弟都結(jié)婚了，分家不是很正常嗎？”

張秀蘭馬上就用手戳上了他的腦門，“正常個屁。

我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現(xiàn)在能掙錢了，就去養(yǎng)別的女人，簡直就是白眼狼?！?/p>

江春花一聽這話，火氣更旺，她猛地推了一把顧老大。

“你個窩囊廢，屁都放不出一個嗎？

我告訴你，顧國勛，今天要是不分家，我們這日子就別過了。

我?guī)е⒆踊啬锛遥蹅冸x婚。

留著你的錢去養(yǎng)這個老太婆吧，以后老太婆死了，你就好做孤家寡人?！?/p>

顧老大被推得一個趔趄，抬起頭，“離啥婚，別瞎說?！?/p>

江春花眼圈也紅了，“我不是瞎說。

你看看你這個家，你掙的再多錢，也是用來養(yǎng)這老太婆的，不是用來養(yǎng)我和孩子們。

在這個家里，我沒有任何權(quán)利，我只有受氣的份。

當(dāng)初要不是看你老實(shí)，我能嫁給你？”

“現(xiàn)在倒好，錢都讓你娘把著，我們娘幾個過得啥日子？

今天所有人都有新衣服，而我們閨女連一件舊棉襖都沒有。

你看看你臉上這疤，讓我出去都抬不起頭，還讓我沒錢。

今天如果不能分家，那我們就必須離婚，兒子女兒我都帶走，以后你就跟你娘過吧?！?/p>

江春花說完，拉著兒子女兒就想走。

“你別著急呀，這個事情總是能解決的?！?/p>

顧老大著急了，趕緊抱著兒子和女兒。

柳宜芷看著這陣勢，悄悄扯了扯旁邊顧老三的袖子。

顧老三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娘，大哥大嫂話說的難聽，但理是這么個理。

我們現(xiàn)在都成家了，開銷也大。

總不能讓宜芷給我兒子買點(diǎn)東西，還得伸手跟你要錢吧？”

老四靠在門框上，懶洋洋地說。

“我無所謂，分不分都行。

不過我的工資，以后我得自已拿著。”

他自已才剛?cè)⒘诵孪眿D，花錢的地方還多得很。

更惱火的是，他們結(jié)婚那么多禮錢，他娘是一分都沒拿出來給他們。

“聽聽，你們都聽聽。”

張秀蘭拍著大腿，聲音帶著哭腔，“老頭子，你倒是說句話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p>

顧振華把煙袋鍋?zhàn)釉陂T檻上磕了磕，終于抬起頭。

渾濁的眼睛掃過幾個兒子和媳婦，沙啞著嗓子說。

“吵啥吵？怕別人聽不見？丟人現(xiàn)眼！”

今天是除夕，這一家子就知道吵，都沒得一個安寧，明天又要被別人嘲笑了。

“丟人？沒錢才丟人。”

江春花豁出去了，“爹，現(xiàn)在是新社會了。

男人掙的錢，就得要交給自已媳婦，不然這日子還咋過？

他們?nèi)值埽粋€月就一百多塊錢，全部都要交到你們二老手里。

我們這些當(dāng)兒媳婦的，連個零花錢都見不著，這叫什么事？

況且你們年紀(jì)都那么大了，你們拿那么多錢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