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愛平的哭罵聲，孩子的哭鬧聲和咳嗽聲，棚頂永無止境的滴水聲，交織在一起。

崔永之像是被這無休止的噪音和絕望逼到了極限，他猛地站了起來。

由于蹲得太久，又冷又餓，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栽倒。

他扶住搖搖欲墜的棚柱，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的臉上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窮途末路的猙獰和暴躁。

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還在哭罵的田愛平，喉嚨里發(fā)出忍無可忍的爆火吼。

“閉嘴，哭哭哭，罵罵罵，你就知道哭和罵，除了哭罵你還會干什么？

有本事你去把房子變出來啊，你去讓老天爺別下雨??！

你再嚎，信不信老子抽你？”

他揚起了粗糙皸裂的大手，作勢就要打人。

田愛平被他的突然爆發(fā)嚇了一跳，哭聲戛然而止。

還下意識地抱緊孩子往后縮了縮，驚恐地看著他。

但隨即，更大的委屈和憤怒又快速淹沒了她。

她也猛地挺起胸脯，把臉湊過去，尖叫道。

“你打，你打啊。

崔永之，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們娘仨。

打死了干凈，也省得活在這世上受這份活罪，反正活著也沒指望了，你打啊。”

崔永之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她痛苦的臉，和懷里孩子驚恐的眼神。

那點被逼出來的兇狠瞬間消散，又只剩下更深的無力感和頹然。

他那只揚起的手最終狠狠地砸在旁邊的棚柱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不再看田愛平，猛地轉(zhuǎn)身，深一腳淺一腳地沖進(jìn)了外面密實的雨幕之中。

窩棚里，田愛平看著他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她只能抱緊懷里還在小聲咳嗽、瑟瑟發(fā)抖的孩子。

望著棚頂不斷滴落的雨水，眼淚無聲地再次洶涌而出。

顧國韜在家短暫停留兩日后，就又離開了。

軍人的職責(zé)讓他無法久留，每次出車都意味著至少半個多月才能回來。

離家前，他看著屋里屋外忙碌卻秩序井然的家人。

他還是仔細(xì)的叮囑了要注意安全，照顧好身體，尤其是孩子。

現(xiàn)在天氣冷，孩子還太小，大人必須得要時刻看著才安全。

叮囑好這些后，他這才背上行囊，大步融入了村外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就算他出去了，這個家里也依舊很好。

因為這個家里的人口增多了，現(xiàn)在比以往更加熱鬧和有生氣。

只是外面依舊是連綿不絕的冬雨，寒冷潮濕，將人們的活動范圍都限制在了室內(nèi)。

還好，崔小燕早早地就備足了耐燒的干柴和煤炭，此刻爐火燒得正旺。

紅彤彤的火光跳躍著，驅(qū)散了屋內(nèi)的濕寒，所以在家里也沒那么冷了。

女人們自然而然地圍坐在爐子邊，各自手里拿著活計。

“大姐，滿妹姐，你們看看這些布頭，能不能給你們的孩子多做幾身衣服。

現(xiàn)在外面一直下雨，小孩子的衣服褲子容易濕，衣服褲子多一點才好換洗?！?/p>

崔小燕從她房間里，實則是從空間里拿出了好幾大包，五顏六色的碎布頭。

這些布頭都是她去買東西時別人送的，因為她每次買東西都買的多。

一來二去次數(shù)多了就熟悉了，有的時候別人還會主動送，當(dāng)然有的時候也是她自已要求要的。

“呀！這么多布頭！”

顧滿妹首先驚喜地叫出聲，拿起一塊靛藍(lán)色斜紋布。

“這顏色正，還挺厚實，能給大囡囡改條褲子穿都可以。”

雖然鎮(zhèn)上和縣城里一起，給她父親的事情補(bǔ)了800塊。

但她還是不怎么舍得，花錢去給兩個女兒買太多衣服褲子。

崔小瓶也放下手里正在縫補(bǔ)的舊襪子，拿起一塊紅底白碎花的棉布，眼里滿是喜歡。

“這花色真好看，欣欣肯定會喜歡，給她拼件小褂子穿，過年穿著也喜慶?！?/p>

崔小草也忍不住用手，小心翼翼摸了摸一塊柔軟的淺黃色絨布，小聲說。

“這個給萱萱做頂小帽子，肯定暖和?！?/p>

她心里一直感激二姐救她出火坑，總想為這個家做點什么。

崔小燕看著她們歡喜的樣子，心里也高興，笑著說。

“都拿著用，別舍不得，這種布頭我有很多。

大的拼衣服褲子，中的做鞋面，再小的，還可以給我們萱萱她們幾個小家伙做點小玩意?！?/p>

說著她就拿起幾塊最小的，色彩最鮮艷的布頭。

“可以縫個小布偶，她們幾個小家伙肯定會喜歡?！?/p>

話雖如此，但誰都知道，好布頭肯定先緊著給孩子和大人做實用的衣物鞋襪。

顧滿妹和崔小瓶立刻興致勃勃地，開始分揀布頭。

討論著哪塊布適合做什么，怎么拼才省料又好看。

她們的手都很巧，尤其是崔小瓶，針線活更是細(xì)致。

“大姐，你這針腳真密實，教教我唄？”

崔小草虛心地請教。

她以前在田家整天干農(nóng)活累死累活，針線活反而生疏了。

“哎，這有啥難的，你看啊，這樣下針……”

崔小瓶耐心地示范起來。

爐火噼啪作響，映照著她們專注而寧靜的側(cè)臉。

屋子里彌漫著淡淡的炭火氣，還有一種女人們在一起做針線時特有的溫馨氛圍。

偶爾交流一下針法，或者夸贊一下對方的主意好，低聲笑語綿綿不斷。

崔小燕看到所有人臉上都露出笑容，她心里也很開心，又看了看孩子。

現(xiàn)在孩子們在稍遠(yuǎn)一點的角落玩鬧，屋子里都關(guān)著，只留了一個通風(fēng)口。

所以屋里也不是很冷，在屋里小孩子能自由的玩耍。

萱萱儼然成了孩子王，帶著欣欣，以及顧滿妹的兩個女兒大囡囡和小囡囡一起玩。

孩子們的嬉笑聲，拌嘴聲，學(xué)說話聲，讓這個雨天的家充滿了蓬勃的生機(jī)。

崔平安不會做針線，他的任務(wù)就是看好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別讓她們磕著碰著，或者玩惱了打起來。

他樂呵呵地看著孩子們，時不時出聲調(diào)解一下小糾紛。

或者起身給爐子添塊炭，確保屋里的溫度恰到好處。

到了飯點，崔小草就會自然地起身，系上圍裙走進(jìn)廚房。

現(xiàn)在完全不用擔(dān)心吃的，廚房里啥吃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