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停留在原地,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她是個警惕的人,對這種無端而來的親近感會保有很強的警惕心。
國王輕輕感嘆了一聲,“真了不起啊?!?/p>
她的手牽著她,一點點朝著門口走過去,溫頌這才發(fā)現,他們在圣宮的最頂層,外面是一個碩大的空中花園。
頭頂,極其夢幻的七彩琉璃呈拱形籠罩著這片空中花園,溫頌嗅到了芳香的味道。
五顏六色,形態(tài)各異的花朵在這里綻放,蝴蝶螢火蟲飛舞。
“這里是不是很美?”國王淺淺的笑著,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純潔的光輝在她的身上閃耀。
溫頌努力讓自己不去看她的臉,即使是這樣,她也能感覺到自己逐漸坍塌的警惕墻。
她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心。
“嗯。”溫頌輕輕應聲。
國王聽到溫頌言簡意賅的回答,沒有責備,反而牽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她手指的溫度傳過來,那是溫熱的溫度。
玻璃房的溫度很適宜,國王推開了玻璃房盡頭的門,兩人站在了圣宮頂的陽臺之上。
在這里,可以俯瞰到整個帝都的景象。
五彩的霓虹燈,飛車,巨大的廣告屏上的女明星,飛艇,在空中成群結隊的歡慶小人,不知是哪家大型公司在搞活動。
“溫向導,喜歡帝都嗎?”國王極目遠眺,輕聲詢問著。
溫頌看著那些繁榮的景象,“不喜歡?!?/p>
比起繁榮,四季如春的帝都,她更喜歡寒風凜冽的北境,酷熱難耐的南域,還有那座小小的海邊之城。
“哦?”國王朝著溫頌看過來,眸中有著淡淡的興味,“這是為什么呢?”
溫頌看出去,“這里太虛假了?!?/p>
國王聽到溫頌的形容詞,輕輕揚起嘴角,眸中有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你是個誠實的孩子?!彼f。
“說來,我還沒有感謝你,為我們帝國帶來了希望?!?/p>
她像是在透過繁華的帝都看向別的地方,“自污染爆發(fā)的這些年來,我們人類的土地一直在丟失,成千上萬的流民流離失所,被迫離開故土,只能待在聚集地。
面對污染區(qū)時,我們總是在一退再退,終有一日,會到無法后退的地步。
我也曾轉轉反側,日夜難眠,為人類的未來擔憂?!?/p>
她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沉重和憂傷,似乎與那些成千上萬的流民情感共通。
讓人聽起來萬分的難過。
溫頌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也在控制不住的往下沉,沉重的氣氛也在感染著她。
她忍不住想要開口,安撫這位失落的國王,“會變好的?!?/p>
“是啊,會變好的。”
她的目光看向溫頌,眼睛里的沉重消失,重新帶上笑意,這次多了的,還有對溫頌的期許。
“你可以和我講述一下你是如何消滅那些污染源的嗎?如果可以的話?!?/p>
溫頌感受到自己的手輕輕被攥緊,面前的人對自己飽含期待。
她正在等待她說出自己的秘密。
溫頌的心臟驟然縮緊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圖景在刺痛,剛剛的某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種滲透。
無聲的滲透。
溫頌猛地屏住了呼吸,一股涼氣似乎正在順著她的腳往上攀升,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的纏繞著她。
她在誘導她!
溫頌輕斂自己的神色,舌尖上,淡淡的血腥味涌出。
“不是我的功勞,還有很多哨兵,這是我們一起配合的結果。”溫頌道。
國王的眼中劃過一絲失望,很快,她的臉上又彌漫上笑容,篤定的開口,“你一定有自己的能力,孩子?!?/p>
“我相信,將來的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向導?!?/p>
溫頌沉默著沒有開口。
國王的目光看向那個巨大的綠色能量石,聲音輕緩,恍如月光,“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溫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保護帝國的能量石。”
國王的唇角輕輕揚了揚,她的眸光落在那塊能量石之上,眸色溫柔,“是啊,那是保衛(wèi)我們帝國的能量石,我們不能失去它?!?/p>
兩人再也沒有出聲,國王拉著她坐下。
溫頌就這么坐在圣宮的最頂端,旁邊是圣宮中最高貴的國王。
直到許久之后,國王方才徐徐起身,她似乎有些累了,抬手召來了自己的侍女。
“溫向導,如何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盡可能的讓那些污染區(qū)消散,讓人類的土地重新回到人類的手里,你需要什么,可以隨時和周家的孩子說?!?/p>
“軍衛(wèi)處的人也可以任你隨意調遣?!?/p>
溫頌低下頭,“多謝國王?!?/p>
國王擺了擺手,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潔白無瑕。
周知昱聽到國王話的瞬間,也是有些驚訝。
這相當于將整個軍衛(wèi)處都劃歸到溫頌的手下了。
直到國王離開,熟悉的眼罩又戴上,離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溫頌的錯覺。
她總覺得有一只眼睛在窺視著她,那里面還隱隱有些怒氣。
在登上電梯的瞬間,目光消失。
所有的情緒消失。
一路走回宴會廳的時候,眾人看向溫頌的目光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國王竟然真的召見了她!
他們還看到了國王帶著她坐在了圣宮的頂樓。
那可是尋常人都沒有的殊榮!
秦胥和霍爾斯迅速迎上來,眉頭輕蹙,“沒事吧?”
溫頌聲音淡淡,“沒事,走吧?!?/p>
她不想再留在這里了。
之前還想巴結溫頌的人看到溫頌要離開,剛要湊上去,就對上了秦胥和霍爾斯的目光。
腳步頓時停留在原地。
這兩個哨兵怎么看他們像是看情敵一樣?
他們還能搶他們老婆不成?
剛剛走出宴會廳,溫頌的臉色就有些發(fā)白,整個人的身影微晃。
“溫頌!”
秦胥一把抱住溫頌的身體,神色焦急,“怎么回事?”
“精神治愈劑?!睖仨灺曇粞杆?。
“我有!”霍爾斯極快從自己的身上拿出精神治愈劑,一針打在溫頌的脖頸上。
伴隨著精神治愈劑迅速發(fā)揮作用,溫頌這才覺得精神圖景里的刺痛緩解了不少。
三人都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立刻朝著前面走著。
“走?!?/p>
“去酒店嗎?還是——”霍爾斯問。
“離開帝都?!睖仨灥穆曇艉芸?,她的腦袋還在刺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在同時攻擊著她的精神圖景。
那是來自于國王的警告。
她知道溫頌有事情瞞著她,卻沒有強行逼問溫頌,她的試探沒有成功,她的精神力被溫頌擋在了外面。
在阻擋精神力的時候,溫頌也受到了不少的沖擊。
這在外表看起來是無形的,但只有溫頌知道,她的精神圖景剛剛岌岌可危。
如果她沒有及時察覺并且阻止,她精神圖景中的東西將會一覽無余。
一個能吞噬污染源的東西是什么——
是另一個污染源嗎?
溫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在她徹底發(fā)瘋之前,她會找到自己身上的秘密。
兩人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詢問原因,溫頌迅速聯(lián)系了周知昱,聽到她要離開帝都的瞬間,周知昱眉頭輕皺了一下。
下一秒,他派出了軍衛(wèi)處的飛艇。
溫頌三人登上飛艇,“回北境?!?/p>
軍衛(wèi)處的人已經接到命令,以后溫頌可以隨意調遣他們。
飛艇朝著北境的方向飛去。
溫頌坐在了飛艇的內部,她的眸子緊閉,精神圖景中的刺痛隨著離開帝都正在一點點緩解。
外面的夜色深深,不知飛了許久,駕駛著飛艇的哨兵開啟了自動航行,打了個哈欠,不自覺的閉上眼睛。
飛艇的自動航行從沒有出過問題,他休息一下也沒有什么關系的。
不知是什么時候,飛艇外面的風聲停止了。
溫頌忽的睜開了眼睛。
外面,怎么這么安靜?
應該有風的聲音才對。
溫頌飛快起身,整個人迅速的往外走,可剛走了兩步,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只橙黃色的眼睛。
它就這么趴在他們的飛艇的窗外,碩大的窗戶只容得下它的一只眼睛。
霍爾斯和秦胥也在第一時間感知到了異常的氣息,在看過去的瞬間,整個人停在原地。
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睛。
“砰!”
似乎有什么東西踩在了飛艇的頂部,飛艇開始變得不穩(wěn)。
正在駕駛座上休息的哨兵感受到了飛艇的抖動,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喃喃自語著,“起風了嗎?”
下一秒,他的身體突然頓時,他的面前,有一只碩大的鳥,確切的說,是一只人形鳥。
它們擁有著人的腦袋,鳥的身體,以及……鳥的喙。
一雙橙黃色的眸子,就這么隔著駕駛艙的窗戶和哨兵對視。
下一秒,哨兵看到它似乎是笑了。
哨兵看到了它張開的嘴,里面還有一個腦袋,那個腦袋正在張開嘴,而它的嘴里,同樣也有另一個腦袋——
篤!
哨兵聽到了類似于啄木鳥在啄木的聲音。
下一秒,駕駛艙的玻璃開始如蛛絲般裂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年紀小的哨兵尖叫起來。
他是剛剛進入軍衛(wèi)處的新人,他還從未進入過污染區(qū)。
在軍衛(wèi)處的課堂上,他看到過無數種畸變種的形狀。
可任何一種,都遠沒有親眼見到的恐怖。
他驚聲尖叫著往艙內跑。
飛艇還在自動航行。
可上面的坐標已經悄無聲息的發(fā)生了變化。
他們進入了污染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