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顧云錚還在訓(xùn)練場忙,孟沅寫了一天的稿子,早就累了,自己先回了家屬院。
剛進家屬院的大門,看到往日里經(jīng)常在樹底下納涼的那些大姐和嬸子,孟沅本要打招呼的,察覺到她們瞧著自己的目光透著銳利。
孟沅眉頭微皺,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眼神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秦婉婷?
她怎么在這里?
現(xiàn)在岑麗霞母女沒有了軍屬身份,按理說是無法再進入家屬院的,哨兵怎么會把人放進來?
看到秦婉婷站在那些軍屬中間,孟沅隱隱察覺到不對。
那些目光的刺探意味和敵對太過明顯,她想要忽視都難。
見到孟沅回來,一軍屬帶頭,主動朝她靠近。
身后,其他軍屬也跟了過來,迅速就將孟沅圍在了中間,擋住了她前后的路。
“團長媳婦兒,你是資本家小姐嗎?”
帶頭那位軍屬毫不客氣地發(fā)問,語氣透著鄙夷和輕蔑,還帶著幾分憎恨。
資本家最可惡了,是剝削階級,是廣大人民群眾的敵人??!
“怪不得天天穿得這么俏,原來是資本家的崽子啊,你這樣的人怎么能住在我們家屬院呢,這不是膈應(yīng)人嗎?”
聽到這話,孟沅的眼神冷了兩分。
“大姐,您是軍屬,我也是軍屬,住在家屬院是部隊上審批過的,你有意見可以去找領(lǐng)導(dǎo)們說。”
孟沅的語氣很是平靜,沒有一絲被揭露身份的慌亂。
秦婉婷雙臂環(huán)抱在身前,抬著下巴,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盡顯,“你一個資本家小姐還狂妄起來了?誰給你的膽子?”
孟沅就知道是這女人攛掇的,不過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個違規(guī)軍官和強奸流氓犯的家屬,都好意思站在這里趾高氣揚的,我還不能開口說話了嗎?”
秦婉婷臉色一僵,又狠狠瞪了孟沅兩眼。
她就囂張吧,有她好看的!
這些軍屬可大多都是貧民出身,少數(shù)是干部子弟,有幾個不痛恨資本家的?
今天她就要看看孟沅如何被趕出這家屬院!
她們秦家遭受的痛苦,她也該嘗一嘗了!??!
“我哥都沒碰過你,你誣陷他耍流氓,這就是你們資本家的陰謀,你們想要瓦解軍屬家庭,破壞軍隊穩(wěn)定!”
孟沅聽著秦婉婷的話,嗤笑了聲,“你要臉嗎?”
“這話秦鴻自己聽了,估計都沒有臉復(fù)述出來。秦婉婷,自欺欺人四個字,還真是讓你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啊?!?/p>
周圍的軍屬也都看向秦婉婷,面露嫌棄。
孟沅是資本家小姐,可她秦婉婷又是什么好東西嗎?
她來揭露孟沅的身份,但是不代表她們秦家就能洗白。
秦鴻和秦子墨的事情早就是板上釘釘?shù)牧?,她還死不承認?
不過這會兒軍屬們都懶得理會秦婉婷,矛頭再次對準(zhǔn)孟沅。
“你隱藏自己資本家小姐的身份,有什么居心?”
“資本家能有幾個好東西,我看顧團長八成是讓你給騙了吧!”
“不單單是顧團長被騙了,我們也差點讓你給騙了,真以為你是什么好人呢!”
她們不斷罵著喊著,遠處,丁水芳拎著菜籃子走過來,看到大家圍在一起,好奇上前。
“這是咋了?你們咋都圍著沅沅妹子啊?”
一軍屬開口:“水芳你來得正好,連你也被騙了吧,她孟沅是資本家小姐,有個資本家的爹,她還瞞著咱們不說!”
丁水芳是根紅苗正的貧民出身,老家在中原,聽她說,小時候一家子人沒少受過地主老財?shù)钠群Α?/p>
按理說她應(yīng)該是最痛恨地主和資本家的,況且整個家屬院里,就她跟孟沅的關(guān)系最好,現(xiàn)在知道自己受騙了,肯定著急上火。
果不其然,聽到那軍屬的話,丁水芳的臉色驟變,下唇還在顫抖。
孟沅對其他人的抨擊沒有多少畏懼和害怕,可是面對丁水芳,她有一瞬間慌了神。
水芳姐對她很好,像親姐姐一樣好。
“是真的嗎,沅沅妹子,你告訴俺,你真是資本家小姐?”
孟沅抿著唇,點了點頭。
見她承認,這些軍屬們新一輪的攻擊開始,手指著孟沅罵,對侵略者的炮火有多猛烈,現(xiàn)在對她亦是如此。
眾目睽睽之下,丁水芳忽然上前,站在孟沅身邊。
“嫂子們,大嬸們,都冷靜冷靜,俺覺得這事兒不怪沅沅妹子。”
一嬸子瞪大了眼睛,“水芳,你這是要跟資本家統(tǒng)一戰(zhàn)線啊?”
丁水芳臉色一沉,“嬸子,話可不能亂說,俺啥時候跟資本家一樣了?”
“那你這么維護這個資本家小姐做什么?”
丁水芳:“俺就是覺得你們想得太多了,資本家是資本家,資本家的孩子也不一定全都是壞的啊。”
“她要是真有問題,能嫁給顧團長嗎?那組織上能批準(zhǔn)他們兩個人的結(jié)婚報告?她能住進咱們家屬院?”
“再說了,沅沅妹子搬進來有段時間了,她是啥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
“大家可別被什么有心人利用了,聽她煽風(fēng)點火,把咱們當(dāng)成刀子使!”
丁水芳幾句話,讓這些軍屬的情緒理智了許多,紛紛看向秦婉婷。
孟沅是資本家小姐的事兒是秦婉婷告訴她們的,秦婉婷跟團長媳婦兒可是有仇的。
孟沅側(cè)目看著水芳姐,原本不委屈的,這會兒鼻尖卻忍不住酸澀了一瞬。
水芳姐竟然這么信任她?
孟沅深吸一口氣,“我父親是資本家沒錯,也去下放鍛煉了,可是我的資料組織上是考察過的。”
“之所以沒告訴大家,一是沒有契口,二確實是我個人的過錯,覺得沒有必要往外說?!?/p>
丁水芳拉住了孟沅的手,“哪兒是啥錯啊,誰過日子天天在臉上貼個條,說俺家是貧民,俺家是工人,俺家是資本家?。 ?/p>
那些軍屬交頭接耳,態(tài)度明顯松動了些,丁水芳這話確實有道理。
秦婉婷察覺到風(fēng)向有轉(zhuǎn)變的苗頭,立馬開口:“丁水芳,誰不知道你跟孟沅關(guān)系好,你就是在包庇她!”
“要是資本家小姐都能在家屬院生活,那還有什么公平可言?。俊?/p>
“誰知道組織上和領(lǐng)導(dǎo)們清不清楚她的身份啊,保不齊她耍什么計謀了呢,資本家什么事情干不出來啊?”
“資本家就是要被打倒的,資本家小姐也得被萬人唾棄才對!”
秦婉婷越說越激動,抬起胳膊就將一直攥在手里的石頭朝孟沅腦門上丟。
孟沅還沒來得及躲避,一個寬廣的胸膛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將她擋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