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建立皇商都如此費勁,更別說從大明朝堂發(fā)動工業(yè)革命。
天理人欲…
祖宗之法…
圣賢之道…
那些深受理學(xué)影響的文臣,絕不會坐視工匠和商人的地位拔高。
說不定到頭來,又是一場皇帝和文臣的權(quán)力爭斗。
工業(yè)革命不是一年兩年,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朱元璋活著,壓得住朝廷的群臣。
可后世君王能嗎?
張居正改革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在許易看來,這場革新最好的發(fā)起點,是民間,是商人。
當悄無聲息間,形成滾滾洪流,利益糾纏在一塊…
就算皇帝也無法阻攔這一切,就像崇禎無法阻攔亡國一樣。
“這…”
聽完許易的講述,朱元璋老臉一時羞愧不已。
心虛、懊惱,甚至不敢直視許易那雙銳利的眼睛。
先前聽到許易說想建立皇商,朱元璋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前者想借機斂財。
畢竟在他眼里,許易徹頭徹尾就是自利的奸商。
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
二者的認知和格局,壓根不在一個層面。
他在意的只是大明的存亡,而許易已經(jīng)在考慮這個民族的未來。
他朱元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許兄!高義!”
朱標一雙明亮的眼神蘊含著對未來的殷切光輝,全身雞皮疙瘩都在亢奮躁動。
“張子《橫渠語錄》曾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p>
“許兄的志向,絕對配得上為萬世開太平五字?!?/p>
“真叫孤刮目相看!”
許易啞然失笑,擺手道:
“得了吧,我可當不起那般崇高評價,只是華夏曾經(jīng)過,不想你們大明也經(jīng)歷這一遭?!?/p>
“姑且算是,自己淋過雨,想為別人撐把傘的些許仁愛之心在作怪吧。”
自己淋過雨,想為別人撐把傘?
朱標暗道了一聲妙,內(nèi)心越發(fā)期待大明的未來會走向何方。
“許易!”
“咱大明,真的也能爆發(fā)改變國運的工業(yè)革命?”
想通了關(guān)鍵在于工業(yè)革命,朱元璋臉上忽綻放驚艷時光的壯志豪情。
大明,當世第一。
若是經(jīng)歷工業(yè)革命,豈不是更加的強大?
既然世界的強國都視華夏為魚肉。
巍巍大明,何懼一戰(zhàn)?
朱元璋敗過太多敵人,他們大多算是英雄,可也都是華夏自己人。
他不想御敵人于國門之外,要以新的姿態(tài)擊潰那些潛在的敵人。
要他們知道——
他們沒有資格,再成為大明的敵人!
見老朱眼里野心勃勃,似被刺激到了,許易心頭莫名一陣明朗。
盡管道路不同,但至少想法差不多,有這點就足夠了。
高產(chǎn)作物會解放勞動力,并形成人口爆發(fā)。
大明的商業(yè)壓抑,那就發(fā)展商業(yè)。
大明的財富不夠,那就掠奪財富。
從手工作坊開始,將原料變成貨物。
洪武一朝面對的市場,不僅是海外,還有大明其他朝代。
哪怕貨物囤積,早晚也會用得到。
許易精神煥發(fā),眉宇間洋溢著一股絕無僅有的自信風(fēng)采,有力回道:
“條件不充分,那就營造條件。”
“十年做不到,那就一百年。”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你們是皇帝,已經(jīng)沒有退縮的理由,不是嗎?”
朱元璋和朱標面面相覷,無法反駁這話。
既然知道那段屈辱的歷史,他們斷不能讓華夏在他們手中沉淪。
“許易!”
二人將目光匯聚在許易身上,眼神精彩絕倫。
這一刻。
春風(fēng)是如此干凈清爽,令人全身心都在歡呼雀躍。
春天,一年的開始。
柳葉新芽,垂落的柳條迎風(fēng)搖曳,在池塘畫出一圈圈的波瀾。
男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言語,簡單的一個“走”字,就能喚起一群人跟隨。
這一天。
兩個迥乎不同的時代,似乎彼此達成了和解。
大明命運的齒輪,也在這一刻走向不同的方向。
“再喝點?”
說話間,許易掏出三罐啤酒,丟了兩瓶給兩人。
哈——
拉環(huán)被拉開,許易大口飲了一口,清冽的啤酒驅(qū)散了時代硝煙下的悲愴與傷感。
朱元璋和朱標悠然躺了回去,打開啤酒喝了起來。
今日這酒,滋味極佳。
“皇商之事,需要白銀太多,遠不止幾百萬兩可以辦到。”
“國庫剩下的那些白銀,咱需要顧及的地方也太多,你明白我說的什么意思嗎?”
素來暴躁兇殘的朱元璋,此刻聲音格外平靜,宛如入鞘的寶劍,鋒芒暗藏。
許易搖頭道:“那么著急干什么?”
“改變不了全國,那就先改變一個地方?!?/p>
“后世稱之為試點,以點帶面。”
“而且…”
許易話鋒一轉(zhuǎn),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要搞到大量白銀不是難事。”
“你是說…開海?”朱標面容微動。
他看過大明經(jīng)濟史,知道大開海禁是流入白銀最多的,有好幾億兩。
許易搖頭,“開海還是做生意賺錢,等大明恢復(fù)元氣,生產(chǎn)發(fā)展起來不遲。”
“我的意思是,等條件足夠,咱們?nèi)屽X。”
“倭國,有錢?。 ?/p>
倭國?
朱元璋和朱標眼神驟冷,倭寇前幾年殺害大明使者,沿海倭寇頻頻劫掠。
后世還會令華夏陷入生死存亡的險境。
倭國早已是朱元璋和朱標心里的大患,不亞于北元和女真。
此患不除,寢食難安!
“聽你小子的意思,倭國的白銀很多?”
朱元璋扭著頭,眼神似笑非笑,宛如一頭狡詐的餓狼嗅到了美味。
大明銀礦埋藏太深,開采需要消耗大量民力。
不想勞命傷財,所以朱元璋禁止開采銀礦,各省府銀礦開采所得銀兩連十萬兩都不到。
“大明夠用!”許易嘴角咧著一股冷笑,答道。
倭國因地質(zhì)運動,黃金白銀出奇多。
這個時間點甚至被當作白色的石頭。
其中石見銀山,曾產(chǎn)出白銀上億兩,年峰值在百萬兩級別,產(chǎn)量尤在整個大明之上。
菱刈礦山,黃金儲量約260噸,部分礦脈品位超過1000克/噸,被認定是世界最高品位金礦山。
重點是…
都是淺層礦脈??!
咕?!?/p>
聽著許易的講述,朱元璋不爭氣咽起了唾沫。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一座金山銀山在朝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