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十六帝。
奇葩皇帝很多。
明武宗朱厚照,自封“威武大將軍”,建豹房豢養(yǎng)猛獸尋樂。
嘉靖帝朱厚熜,沉迷煉丹修道。
天啟帝朱由校,酷愛木工,被人戲稱“木匠皇帝”。
若他們不是皇帝,只是普通王爺,也許更適合他們的愛好。
可命運往往如此,讓他們處在皇帝之位。
偏偏大明沿襲“祖宗之法”,宰相被廢,皇帝獨攬大權(quán),去面對黨爭和沉重政務(wù)。
皇帝都過得如此壓抑,百姓又能好到哪里去?
明朝軍戶、匠戶等職業(yè)世代繼承,不可轉(zhuǎn)職。
一個人生下來就注定未來命運,徹底抹殺自主性。
就像讀高中時期,本就不愛讀書的人,你讓他死讀書,他能考高分?
軍戶男丁不愛舞刀弄槍,廢馳訓練與裝備,被趕鴨子上架,軍隊戰(zhàn)斗力能高?
士兵世代承擔兵役,又沒有晉升通道。
以致后來衛(wèi)所逃亡率高達七成,淪為“空殼”,實際能戰(zhàn)者不足編制的十分之一。
整個大明從上到下、從政治到思想,呈現(xiàn)僵化態(tài)勢,如行走的尸體。
哪怕沒有天災(zāi),大明也會倒下,不進則退,走不長遠。
時光悠悠。
樓閣里,交流的聲音在傍晚時分終于停止。
朱標懷著沉重的心思走了。
這一次,許易難得討論的不是賺錢的事。
他沒想過能徹底扭轉(zhuǎn)大明,只是想讓大明百姓過得稍微好點。
連帶這個國家,也能有一個光輝璀璨的前程。
人民有希望!
國家才有未來!
“錢賺得踏實,累點倒也無所謂…”
許易伸了伸懶腰,心情舒暢不少。
下了樓閣,許易準備去試試大明的衣服。
兩天后就是中秋。
許易也想湊湊熱鬧,體驗體驗大明的夜生活。
……
……
“誒,聽說了嗎,聽說陛下夢里遇到神仙了?”
“神仙?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在唬我?”
“騙你不成,我還聽說,陛下得了三樣價值連城的寶貝?!?/p>
“……”
應(yīng)天府。
大街小巷,酒樓茶舍,人們都議論著這事。
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推動此事擴散,唯恐人不知。
尤其是那三件寶貝,更是惹得眾人猜測不止。
皇宮花園。
“陛下,消息已經(jīng)散開,整個應(yīng)天府估計都知道了這事?!?/p>
“末將也已經(jīng)派人前往周邊府縣…”
“嗯,這很好?!甭犞J的匯報,朱元璋的注意力也被牽引過來,滿意點頭。
江南一帶是大明富庶之地,巨商云集。
想到中秋之夜,那些琉璃現(xiàn)世的震撼場面,朱元璋嘴角快咧到耳后根。
“商賈不事生產(chǎn),坐擁厚財,實是社會之蠹蟲!”
“汝不是喜歡投機取巧?”
“咱準備的禮物,相信你們也會喜歡!”
朱元璋微瞇的眼睛閃過一抹晦暗的冷光。
如此精美的琉璃,朱元璋壓根不擔心賣不出去。
他倒是正好可以看看,大明的富紳到底有多厚的資財,免得動刀時殺錯了人。
注意到老朱的神色,毛驤不禁為那些富商默哀,被誰盯上不好,偏偏被陛下盯上。
不多時。
太子拿著寫好的奏疏來到了這里。
“標兒,你來了~”
“坐吧。”朱元璋似知道朱標會來,也在等他,轉(zhuǎn)為溫和的笑容依舊難掩那份悲切。
“父皇,還請過目?!?/p>
朱元璋接過了奏疏。
與其說是奏疏,不如說是一份對話。
朱標沒有太過改動許易的意思,原原本本將二人的對話記了下來。
“這…”
朱元璋越看越奇,尤其是那“以家喻國”的論調(diào),令他這位皇帝也眼前一亮。
里面沒有任何花俏的辭藻,有的只是不卑不亢的隨性直言。
朱元璋慢慢從醉翁椅上坐直身體,認真品酌起來。
尤其是那一句——
自己辛苦種的蘋果,吃在兒子嘴里是毒藥!
這話直戳他肺管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令朱元璋又喜又氣。
“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咱是真想一刀砍了他,免得心煩!”
嘴上雖硬,可朱元璋眼眶卻有些泛紅。
昔年,他之所以不給朱文正太多獎賞,正是害怕對方像大漢的霍去病一樣,恃寵而驕,傲慢自大,招來災(zāi)禍。
未曾想自己好意之舉,卻換來了朱文正的不理解。
以至于父子二人背道而馳,終釀成大禍。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皇帝貴為天子,亦是萬民之父,豈能不知萬民所想?
砍了許易?
朱標笑笑不語,倒是沒有在意這話,他知道朱元璋要殺人絕不會開口說出來。
“標兒,你也認為咱現(xiàn)在的大明,百姓看不到半點希望嗎?”
又認認真真看了幾遍,朱元璋頭疼直揉眉心。
他感覺他這皇帝就像新兵蛋子,完全將大明在往溝里帶,偏還感覺自我良好。
他這個皇帝,真就這般不堪?
朱標并未直接答復(fù),而是用了許易的原話。
“正如許易說的,不了解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這些事需要有人替父皇去看看?!?/p>
“若后世君王不解民間疾苦,一味在深宮閉門造車,縱然他們有中興大明之志,可無異于火上澆油,適得其反。
“晉惠帝司馬衷,面對民生疾苦,竟問何不食肉糜?這何其荒謬!”
朱元璋思忖點頭,皇帝勵精圖治不對,不勵精圖治反而是對的,離亡國也不遠了。
“拿來吧。”
聲音突然響起。
朱元璋朝朱標挑了個眼神,眼神乜斜,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
朱標悻悻一笑,隨即一臉嚴肅從衣袖里掏出另一份奏疏。
“父皇,請預(yù)覽?!敝鞓诵念^有些忐忑,里面的內(nèi)容對皇室實在算不上友好。
朱元璋接過認真看了起來,猛然又給合上了,倍感驚心動魄。
“標兒,你可要想清楚,這么做意味著什么?”朱元璋語氣冷沉到了極點。
面對朱元璋的怒視,朱標依舊泰然自若。
“于軍,于民,這都是好事,不是嗎?”
朱標忽地哂笑,繼續(xù)說道:
“再者老二他們不是想當皇帝么,若是如許易所言在封地胡作非為,那還不如在應(yīng)天府當閑散王爺。”
“父皇你一直對他們寄予厚望,拱衛(wèi)我大明,我是他們大哥,又何嘗不是如此?”
朱元璋沉默不言,他早晚有埋入黃土的一天,大明的江山得靠他們兄弟來守。
朱元璋終是松了口。
“良藥苦口利于病?!?/p>
“此事咱會寫入祖訓,傳示后世之君!”
“至于你為軍隊和百姓所請之事,咱這不許!”
“父皇…”朱標頓時急了,人還來站起來,就被老朱按了回去。
“你啊~”朱元璋氣笑,眼神滿是寵溺,“爹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用不著這些給自己添彩,咱這輩子能讓百姓吃飽飯,就心滿意足了?!?/p>
“這些…待你登基后,就當是給萬民的福蔭吧…”
朱標哽咽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