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雖然口中嫌棄,但還是讓陳無忌給他斟上了酒。
兩杯酒下肚,他再度舊事重提,“你打算何時當(dāng)這慈濟齋的掌柜?”
“不敢欺瞞您老,但這事怕是沒什么機會了,我領(lǐng)了折沖都尉的差事,前幾日跟羌人在神仙嶺中干了一架,如今已脫身不得了?!标悷o忌坦然說道。
理由,陳無忌其實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
但他說他的,張老該問的時候還是會繼續(xù)問,完全不受影響。
“我知道,仗打的很漂亮,但這兩者并不沖突?!睆埨系φf道,“當(dāng)了朝廷的都尉,也不耽誤你治病救人?!?/p>
這話給陳無忌說懵了。
這如何能不耽誤?
思慮許久,陳無忌只好說道:“閑來無事時,我可以過來?!?/p>
但陳無忌很清楚,以現(xiàn)在的情況他閑暇的時間可不會有太多,撐死了一個月也就幾天。
這種事,張仲景已經(jīng)親自試驗過了。
要想當(dāng)個好郎中,這官就不能當(dāng)?shù)奶珡氐?,反之亦然?/p>
“足矣?!睆埨衔⑽㈩h首,忽然幽幽說道,“南郡要變天了?!?/p>
陳無忌神色微怔,在張老對面坐了下來,“這天已經(jīng)變得很嚴峻了,還能如何變?”
張老并沒有直接回答陳無忌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問題,“一塊被人扔出來的肉,你覺得會發(fā)生什么事?”
“除了野狗,沒人會去碰,擔(dān)心有毒?!标悷o忌回道。
張老拂須呵呵笑了起來,“這個回答,倒是頗為精妙。是啊,不管這肉多么的美味,只要被人遺棄,其他看見的人肯定會認為那肉有問題,能碰它的只會是餓極了的野狗,野狗啊……”
“您老說的這肉,該不至于只是南郡吧?”陳無忌心中有些猜測。
張老雖然沒有直接說,但意思差不多已經(jīng)很明了了。
張老輕笑,“我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除了南郡的事,旁的我也沒辦法知道。這肉,就只能是南郡了。”
陳無忌抬眸,“跟剛剛那人有關(guān)?”
張老想了下,卻沒有給陳無忌答案,反而問那肘子是如何做的。
他知道陳無忌的廚藝很好,李四分茶的廚子就是師從陳無忌。
張老不想說的事,陳無忌自然不會再繼續(xù)刨根問底。
但答案,也很鮮明了。
陳無忌給張老詳細講了講那道肘子該怎么做,隨即話鋒一轉(zhuǎn),問道:“南郡已經(jīng)被羌人盯上了,雖然我這仗殺得挺狠,但羌人應(yīng)該沒有那么快就松嘴。在這個時候,還有旁人盯上南郡,他們有這個能力應(yīng)對羌人?”
“世間很多人的能力都比你我強大?!睆埨险f道。
他拿筷子指了指面前的菜,“開酒樓的都能養(yǎng)私兵部曲,你說這世道該有多詭異?朝廷是弱了點,可不代表整個大禹就無人可用了。”
“吃菜,大清早的聊這些作甚,徒惹人心中不快。”
陳無忌搖頭,“您老吃,我陪您喝點就行?!?/p>
他對于大禹整體的情況并不算了解,出身獵戶,前身沒有機會接觸到郁南城之外的東西,而他聽到的看到的東西也不多。
但被張老這句話一點,那些之前他并沒有在意的東西忽然就通了。
開酒樓的都能養(yǎng)部曲,那其他有權(quán)有勢的呢?
必然養(yǎng)的更多。
參照漢末、唐末,很多的東西也就清楚了。
大禹的命還沒有到斷的時候,可底下的人已經(jīng)在做準備了。
“老爺子,聽您老這語氣,看來是有個勢力極強的家伙盯上了南郡。您老就別給我打啞謎了,我現(xiàn)在可是把自已和全族的性命都賭在了這座城池上,已經(jīng)容不得失敗了?!标悷o忌認真說道。
“若是失敗了,日后還怎么孝敬您老?”
張老放下了筷子,很小口的抿了一口酒,“著什么急,我暫時還沒到死的時候,先看看,看看?!?/p>
陳無忌:……
他討厭啞謎。
但,他把話都說的這么直白了,張老還是不愿意說。
陳無忌也知道不能再繼續(xù)問下去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這件事必然和剛剛出去的那個老頭有關(guān)系。
一個是友非敵,還和張老有舊的家伙。
真讓人頭疼。
陳無忌陪著張老喝了幾杯,坐到晌午時又從張老那兒拖走了一麻袋驚天雷,然后去了棺材鋪。
徐增義離開已經(jīng)好幾日了,他想問一下進展,不料棺材鋪大門緊鎖。
陳無忌問了左右鄰居,得知徐增義已經(jīng)好幾日未歸了。
他從西山村離開之后,看樣子就沒回過這里。
陳無忌又轉(zhuǎn)道去了羊鐵匠那兒。
打鐵的羊鐵匠依舊在打鐵。
鋪子里的人手增加了一些,但增加的并不是很多,只有十?dāng)?shù)人。
羊鐵匠已按照陳無忌的建議,將周圍的鋪子都盤了下來,把這里打造成了一個小作坊。
不時有百姓拿著一塊簡陋的木牌子,來這里拿鍋。
鐵鍋如今在郁南城中算是徹底的占據(jù)了廚房市場,已近乎全方位取代了以前那些笨重的炊具。
“派個人來就是了,何必親自來搬救兵?我不至于只認你不認其他人。人手已經(jīng)為你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上陣殺敵,但有件事須得先說清楚,戰(zhàn)后不管是死是活,你都得給我這些兄弟們掏點兒。”羊鐵匠見陳無忌出現(xiàn)在門口,迅速脫下身上的皮圍裙,開始組裝立在角落里的幾根鐵棍。
他手上的動作很快,但說話的語氣卻很穩(wěn)。
“別忙活了,仗打完了?!标悷o忌拎起立在門口一側(cè)的小板凳去了街邊,自顧自的搗鼓上了羊鐵匠的小泥爐。
幾日沒喝,他還有點兒想念這煮出來的茶味。
羊鐵匠一臉怪異的跟了出來,“你剛剛說……打完了?!”
陳無忌點頭,“老徐的戰(zhàn)術(shù),快而狠。”
在這一戰(zhàn)中,真正立了大功的是驚天雷。
若沒有那半箱驚天雷制造出來的動靜,他們不會有任何建樹,大概只能被迫采取襲擾戰(zhàn)術(shù),想辦法把戰(zhàn)線拉長,把時間也拉長,拖死羌人。
但驚天雷的功勞可以隱去。
“那個病癆鬼用兵確實有兩把刷子,可不可能這么快,你們是新兵初戰(zhàn),再精妙的戰(zhàn)術(shù),若敵我雙方實力失衡嚴重,也不會贏得勝利?!毖蜩F匠搖頭,“我很好奇你這一仗到底是怎么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