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廣聽完這席話,面色變幻不定,心頭泛起了波濤駭浪。
他從未站在這個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是他發(fā)現(xiàn),
縱然心里不愿意承認,他卻找不到駁斥的理由。
以龍族族長的身份,他無法違心的否認這個觀點。
但是,
敖廣還是抱著萬一的心態(tài),不死心的問道:
“一定......
會這樣嗎?
我龍族這么多年下來,也沒什么新增什么族規(guī),照樣也從開天伊始存續(xù)到了現(xiàn)在。
那天庭,如何就一定會收攏規(guī)條。
就算當真收攏規(guī)條,嚴厲約束。
何至于有斬龍臺之說?”
所謂斬龍臺這個稱呼,在敖廣看來實在是太過刺耳。
他身為族長,帶著族人投入天庭體系,說白了是以自身神通,來換取天道功德,解除套在龍族脖子上萬萬年的業(yè)障枷鎖。
而不是為了所謂的三界有序,天庭壯大。
對他來講,讓族人通過干活兒來掙取功德酬勞。
雖然有辱龍族高貴的出身,
但為了族群更好的未來,捏著鼻子也可以接受。
可這個情況若是換成,如同人間奴隸一般的干活兒工具,那可絕非他之所愿。
李長青靜靜的看著上面的敖廣,微微搖了搖頭道:
“龍王何必自欺欺人。
你龍族乃是以血緣為紐帶聚合族人,
再以龍族之武力統(tǒng)御四海。
這等情況,如何能與天庭相比。
更何況,
縱然以血緣為紐帶,
那些通過龍門進階之法晉升而來的蛟類,虬類。
以及你龍族族人與其他種族結(jié)合所生的旁系龍族。
恐怕與你純血龍族也多有齟齬,并不完全是一條心吧?”
李長青的話語毫不客氣。
不需要深入的調(diào)研,龍族眼下的情形,稍微動腦子猜一下就知道。
以龍族的傲氣,他們對純血龍族以外的族人,向來是看不起的。
據(jù)自己所知,
眼下所有得授天庭神職,能夠有機會得到天道功德的神職,全是純血龍族。
在龍族內(nèi)部,
純血龍族才算是真正的龍族,
才有資格得到一眾海族的供養(yǎng),才有資格動用龍族無數(shù)年來積攢下來的寶材法寶等一切底蘊。
至于,龍族與其他種族交合所誕生的子嗣,在純血龍族看來,也就比下人稍強一籌而已。
再往下的,
才是那些其他種族通過躍龍門之法進階而來的旁系龍族。
所謂躍龍門。
乃是當年助黃帝平定蚩尤,又幫大禹治理水患的應龍,所開創(chuàng)的進階之法。
其目的,乃是給天下水族一個晉升之階。
而無數(shù)萬年下來,
算上龍族與其他種族交合生下的后代,以及通過躍龍門之法晉階而來的龍族。
這些個非純血龍族的族人數(shù)量,早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shù)字。
而這么多的非純血族人,縱然實力強大,卻因為出身的關系,始終沒有得到跟他們實力相匹配的地位和權(quán)利。
如此局面,龍族內(nèi)部間的割裂可想而知。
在李長青看來,龍族眼下的局面,甚至比自己原本時空阿三家的情況更為嚴峻。
阿三雖然抽象,
雖然階級割裂絲毫看不到解決的希望。
但他們好歹有一套洗腦的法子,能夠說服那些被壓迫者甘于苦難,將全部的希望全部投入下一世享福的期待上面。
不管在注重當下的東大人民看來,他那一套有多么離譜,多么抽象。
但阿三還真就憑借著這一套,將整個社會的不穩(wěn)定控制在了一個比較低的程度上。
低種姓的人覺得受到了壓迫,覺得遭遇了不公?
那是你前世造孽所致。
你這輩子受苦,既是在為前世償債,也是一種修行。
只要你虔誠的信仰神靈,甘愿忍受現(xiàn)世的苦難,你就有希望得到神靈的恩寵。
下一輩子,你就有可能成為人上人。
但你若是膽敢反抗,反而會阻礙來世的晉升。
別說,
那么多人還真就信了這一套。
而阿三也憑借著這一套神奇的操作,成功的讓大部分受到壓迫的低種姓還真就甘之如飴,溫順的服從了這一套規(guī)則。
縱然這種代價,是將他們整個族群成功的帶進了糞坑里,且永生永世看不到爬出來的希望。
但人家作為高種姓的統(tǒng)治階級,好歹憑借著這個手段成功的穩(wěn)固了統(tǒng)治,可以安心的吃香喝辣當老爺不是?
而反觀眼下的龍族呢?
他們根本就沒有這一套洗腦的東西。
只是憑借著武力和慣性,強行的維系著純血龍族的地位。
下層低位者的怨氣始終沒有得到舒緩和排泄。
而無數(shù)年下來,
怨氣越積越多,
在李長青看來,
眼下的純血龍族,分明就是坐在了一個巨大的,且越來越不穩(wěn)定的火山之上。
所以龍族現(xiàn)行的所謂族規(guī),在李長青看來,根本就是處處漏洞,飲鴆止渴。
上首。
敖廣聽到李長青的這番話,目光微微一閃,一時間沒有說話。
李長青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悠悠的再次飲下一杯茶水后。
這才不疾不徐的說出了最后的定論。
“你龍族眼下雖然看似平靜,
但這水面之下,下屬的一眾海族,以及旁系族人之間,恐怕早已是暗流洶涌。
這一切,不過是憑借上古以來積累的龍族底蘊,
憑借你純血龍族武力之威強行壓制而已。
若是繼續(xù)按照現(xiàn)有這種族規(guī)施行下去,不予調(diào)整。
早晚有一天,
必遭反噬!”
最后兩句話,李長青說的是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敖廣聽到這話,眼皮下意識的跳了跳。
大殿之內(nèi),一片死寂。
敖廣緊緊的盯著不遠處的人族小子,目光閃動,良久,才有些艱難的問道:
“這一切終究不過是你的猜測。
你所說的情況,
整個天地間,過往從來沒有過先例。
如此驚世駭俗之語,
讓本王如何信服?”
李長青聽到這話微微笑了笑。
“看來,龍王還是心存僥幸啊!”
敖廣沉默。
“或許龍王傲慢慣了,目光一直只盯著天上,
竟然忽略了這近在眼前的南州凡人。
我人族從遠古部落時代的一團松散,演化到如今凡俗國度職責分明,刑威治國的現(xiàn)狀。
這......難道還不是最好的例證嗎?”
敖廣聞言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