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窗外飄著雨絲,老舊的窗戶隨風輕輕撞在窗框上,外面一派陰沉的色調(diào)。
陳歲隨手將手中的儺面扔到地上的血泊里。
散去六十甲子儺面,就這么面無表情的站在窗前,凝視著腳下死不瞑目的尸體,雨水從碎裂的窗戶外斜打進來,給儺面鍍上一層濕冷的光。
人命就是如此的脆弱。
三十秒前,對方還是一個活生生在掙扎的人,如今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雨水從碎裂的窗欞縫隙鉆入,一滴,一滴,砸在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
原本表情豐富的臉,此刻卻只剩下了一片石膏般的死硬蒼白,兩只眼睛凸出眼眶,瞳孔瞬間擴散到極致,最后凝固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悚和生命急速抽離的空洞。
尸體像被扔上岸的魚,劇烈地反弓起來,擺出了一個格外詭異的姿勢。
而致命的則是他脖頸后的一處貫穿傷。
一股濃得發(fā)暗、近乎黑色的污血混合著粘稠的腦漿,還在順著刀身刺出的傷口汩汩滴落著,落到地面積累成一小片令人作嘔的粘稠沼澤。
古樸單調(diào)的儺面落到血泊中,很快便被染上了一層暗紅色。
陳歲長舒出一口氣,心中不知道涌動著的是什么情緒……
他胸腔里沉甸甸的,殺意沖刷后殘留的并非快意,而是一種近乎凝固的麻木。
哀悼?
沉重?
解氣?
都太模糊了。
他不知道殘留在胸中這沉甸甸的是什么情緒,他只知道……
伸手緩緩取出懷里的一個小筆記本,用筆在上面輕輕地劃掉“積尸”的名字,名單上又少了一個,他又討回了一筆血債!
而在他剛剛劃去的名字下面,則還有七八個零零散散的名字。
而在“積尸”前面,則被他劃去了兩個名字。
這兩天,聯(lián)系了一下輦道增七和熒惑,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個什么療養(yǎng)院果然跟圣母香會和天命教有關(guān)。
而他從哪里得知了圣母香會的具體情報之后。
匆匆告別史愛民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復仇中來了……
這名單上面的一個個名字,都是他當時通過檔案署的熟人,比對群星里面的人,一個個整理出來的,基本上可以說是板上釘釘,就是這群叛徒!
首當其沖的就是當初跟他們一起參與行動,最后卻又離奇消失的喪門、鬼金羊以及積尸、九卿、婁金狗這些人!
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這些人,然后潛入這些人的住所,尋找這些人和天命教之間的聯(lián)系。
一但確認聯(lián)系。
一但確認身份。
什么苦衷?
什么謀算?
什么布局?
他就根本沒有必要再跟他們多聊!
凡是血債,必以血償!
那被他背負在肩上的冤魂,那一樁樁血債,都只能用這群人的性命來償還!
窗外雨聲淅瀝,老舊的窗框在風中有節(jié)奏地輕輕磕碰,像某種倒計時的節(jié)拍器。
就在陳歲合上那染血的筆記本,準備離開這片污穢之地的瞬間——
房間角落里,那灘濃黑血泊映照出的、搖晃破碎的天光倒影,悄無聲息地發(fā)生了變化。
渾濁的水面詭異地蠕動了一下,不是被風吹動,而是……仿佛有什么落入其中的漣漪。
緊接著。
好像是一瞬間的眼花。
又好像是眨眼間畫面的變化。
一個身穿黑色老土襯衫的身影,已然踩著一條流水籠統(tǒng),靜靜佇立在窗外。
雨水從半空中落下,但卻沒有打濕他的衣衫,而是詭異的凝結(jié)在他的周圍,然后成股流下,仿佛有一堵看不見的墻,將這些雨水統(tǒng)統(tǒng)隔絕。
他緩緩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老舊樸實的圓框眼鏡,動作沉穩(wěn)得如同拂去古籍上的塵埃。
“趙廣榮,代號‘尸鬼’,天命教潛伏在廣茂縣的重要線人,也是這白積鄉(xiāng)‘蓮池’的接引香主,檔案署內(nèi)部肅清名單上的人物?!?/p>
劉海柱的聲音穿透雨幕傳來,低沉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精準剖開迷霧的冷硬,字字砸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你能這么快的就解決他,你的實力遠比我想的還要更厲害一些?!?/p>
“還有葉向華,童蕓,這兩個人應(yīng)該也是你殺的吧?”
陳歲深吸了一口氣,神經(jīng)緩緩繃緊,轉(zhuǎn)過身來的瞬間六十甲子儺面已經(jīng)覆蓋在臉上,兩道金色的火焰從眼中躥升。
手中的黑刀緩緩握緊,聲音同樣冷硬如鐵:“所以你想怎么樣?”
“抓我回檔案署嗎?”
然而劉海柱卻是搖了搖頭,負手而立道:“一群天命教的雜碎,怎么樣都好了,甚至就算死了,我也只會拍手稱快?!?/p>
“不過……”
他話音一轉(zhuǎn),在鏡片下面,眼中精光微微閃過:“這群人死的這么干凈利落而又齊整,我姑且是好奇,調(diào)查了一下他們生前的行動軌跡,發(fā)現(xiàn)他們都曾經(jīng)去過燕州市,參與過燕州市那場浩劫大戰(zhàn)。”
“不過,他們起到的作用其實微乎其微,按理說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除了……”
“被他們害死的那個組織的人?!?/p>
“再加上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名字,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你這是在清理門戶,是在替那些枉死的同伴向這群雜碎復仇。”
“即便沒什么好處,但你還是不遠萬里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種性格,倒是很合我的胃口?!?/p>
“所以?!?/p>
劉海柱鏡片后的眸光幽深,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審視:“我對你也有那么一點好奇了?!?/p>
“陳歲。”
“燕州大學文學系畢業(yè)生?!?/p>
“曾被卷入檔案署與天命教的紛爭中,深度參與并解決過燕州大學特大連環(huán)殺人煉丹案,玉兔美容奪壽案,大大小小參與并破獲天命教的計劃七八起,并與檔案署合作進入天命教深度臥底,燕州市浩劫最后從異界門戶回歸的唯一幸存者……”
“不過,并沒有加入北檔案署?!?/p>
陳歲微微皺眉,緩緩散去臉上的六十甲子儺面,臉色略微有些不太好看:“你調(diào)查我?”
劉海柱搖了搖頭,目光凝落在那張過分年輕的臉上,如同要穿透那層平靜的皮囊,看進骨子里:“你可以理解為,我在評估,你這樣的人,有沒有資格跟我合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