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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查案

“你果然知道?!卑孜磿剬Υ瞬⒉灰馔?。

“喝酒嗎?我請你。”泰欽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蘆,酒液撞著葫蘆壁發(fā)出“嘩啦”輕響,哪還有半分高僧的肅穆。

“下次。”白未晞看了一眼那葫蘆認真的說道。

“哈哈,好好好,一言為定!”泰欽爽朗笑道。

“人們還是很怕異類的。”白未晞看向遠方,目光空寂。

“異類?何為異類?!”泰欽抬手,指了指不遠處野塘河的冰面,“你看那冰下的魚,靠水活。岸上的草,靠土活。我這出家人,靠口粥、幾口酒活。你靠陰氣活,不過是活法不一樣,哪來的‘異類’?就像這義冢里的墳,有的插著枯樹枝,有的連草席都露著,死后不都成了土?”

白未晞攥緊了背上竹筐的帶子,聲音依舊淡:“他們說的‘異類’,是怕?!?/p>

“他們是怕‘不一樣’?!碧J又喝了口酒,這次還是沒咽干凈,酒液順著下巴滴進衣領,他卻毫不在意,用袖子隨意抹了把,“怕你們活的日子比他們長,怕你們見的生死比他們多,怕你們不按他們的規(guī)矩活?!?/p>

白未晞沒接話,只是看著寒鴉落在新墳的枯樹枝上,爪子刨著墳土。她已然習慣了這“不一樣”,也早習慣大部分世人的怕。

風卷著腐草味撲過來,泰欽將酒葫蘆往懷里一揣,指尖摩挲著腕間的菩提子串:“我該走了,清涼寺的小沙彌還等著我回去煮茶?!闭f罷,他轉(zhuǎn)身就往義冢外走,灰布海青的下擺掃過枯草,留下一串淺淺的印子。

……

翌日下響,充光政殿學士韓熙載從宮中出來。他抬手攏了攏衣襟,指尖觸到玉帶,這是國主即位后新賜的,玉質(zhì)溫潤,卻壓著點沉甸甸的分量。

“學士,馬車備好了?!蹦涣爬钏膳踔竞懈蟻?,盒里是福呀遞來的驗尸格目和兇案卷宗,“今日天色已晚,我們明早再查案不遲?!?/p>

韓熙載卻沒動,目光望向城南的方向,這些天市井間細碎的議論仿佛還在耳邊。多是“女僵尸好美男”“吸血”“不敢出門”之類的話。他輕輕搖頭,聲音沉而穩(wěn):“歇不得。這案子不是簡單的兇殺,是在攪亂人心?!?/p>

李松跟著嘆氣:“可不是嘛。前前后死了四個后生,全是城南的,官府查了十日,沒摸到半點線索,倒讓‘女僵尸’的傳聞越傳越兇……”

“國主今早召見我時,案上堆著厚厚一疊百姓的陳情信,全是求官府‘除邪祟’的。”他頓了頓,指尖摩挲著卷宗邊緣,“國主說,‘金陵乃帝都,若連百姓夜里安睡都保不住,何談治國’,這案子,我接,是承君命,亦是對百姓一個交代。”

李松這才明白,韓熙載的查案,從來不是單純的“緝兇”,是要借著查案,把“女僵尸”的傳聞戳破,讓百姓知道“兇案有人管,真兇能抓到”,比任何“高僧驅(qū)邪”都管用。

兩人往城南走,馬車碾過凝霜的青石板,發(fā)出“咯吱”響。快到染坊后巷時,就見巷口圍了圈人,差役們正攔著不讓靠近,人群里的議論聲卻壓不?。骸奥犝f韓學士來了?這下有救了!”“可不是嘛,韓學士連先帝時的舊案都能查清,還怕抓不到個裝神弄鬼的?”

韓熙載下了馬車,沒理會人群的騷動,徑直走進巷子里。他的目光掃過墻根的柴火堆、巷尾的水坑,最后落在地面一處淺淺的印記上—那是草木灰混著墨漬的痕跡,不細看,只當是染坊落下的廢料。

“李松,把驗尸格目念仔細。”他蹲下身,手指輕輕碰了碰那處印記,指尖沾了點灰,“尤其是創(chuàng)口細節(jié),別漏一個字?!?/p>

“是?!崩钏烧归_卷宗,聲音壓得低,“布莊少東家,男,二十一歲,頸間兩處創(chuàng)口,間距一寸二分,深及頸動脈,邊緣齊整,無齒痕。創(chuàng)口內(nèi)壁有螺旋狀劃痕,驗尸官說,是細尖鐵器刺入后刻意轉(zhuǎn)動所致,目的是放干血液,偽造‘吸血’的假象。尸身無打斗痕跡,指縫干凈?!?/p>

“無打斗痕跡?”韓熙載眉梢微挑,起身走到巷尾的水坑邊。水坑結(jié)了薄冰,冰面上印著一串淺淺的輪印,是獨輪推車的痕跡,輪印邊緣還勾著點褐色的纖維。

“你看這輪印,間距窄,是城里小販常用的推車,卻沾著染坊才有的墨麻纖維,兇手用推車運尸,從染坊方向過來,把尸體放在柴火堆旁,再留根銀簪,故意引著人往‘女僵尸’上想?!?/p>

他說著,忽然想起卷宗里的記載:前三個死者,書生、戲子、貨郎,遇害的巷子都離染坊不遠,現(xiàn)場也都有“草木灰”“墨漬”的痕跡,只是之前官府都當是染坊的廢料,沒放在心上。

“去查王記染坊?!表n熙載轉(zhuǎn)身對差役吩咐,語氣嚴肅“查最近半個月,誰在那里買過‘染墨麻’——就是用松煙墨兌水染的淺褐色麻布,還有,查染坊附近的獨輪推車,尤其是夜里常往城南窄巷走的?!?/p>

差役領命剛要走,韓熙載又補了句:“再把‘銀簪是三年舊款、上個月重鑄二十根’的消息,透給茶肆的伙計,不用刻意,就當閑聊說漏嘴?!?/p>

李松愣了愣:“學士,這是為何?”

“引蛇出洞?!表n熙載的目光掃過巷口的人群,那里還有人攥著平安符,卻比之前安靜了些,“兇手故意留銀簪、編傳聞,就是怕我們查到他的身份。現(xiàn)在我們漏點線索,他知道官府快摸到門了,要么慌著藏證據(jù),要么想著再犯案混淆視線,不管哪樣,都能露出馬腳?!?/p>

風裹著霧吹進巷子,韓熙載攏了攏錦袍,沒再停留。路過巷口時,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一顆枯樹下,一個背著竹筐的素衣女子站在那里,面容沉靜沒像其他人那樣露著驚慌好奇。

他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對著人群沉聲說:“諸位放心,兇案是人為,絕非邪祟。五日內(nèi),必給百姓一個交代?!?/p>

人群里瞬間靜了,接著爆發(fā)出細碎的贊嘆,“韓學士說話算數(shù)!”“這下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

韓熙載上了馬車,李松捧著木盒跟上來,忍不住問:“學士,您真有把握五日內(nèi)破案?”

“不是把握,是必須?!表n熙載望著車窗外掠過的街景,“國主把案子交給我,是信我能穩(wěn)住民心;百姓等著,是盼著能踏實過日子。這案子,查的不只是兇犯,更是金陵城的安穩(wěn)。”

馬車碾過青石板,往府衙的方向去。韓熙載打開卷宗,指尖落在“銀簪重鑄”的記載上,眉頭微蹙,二十根銀簪,只留一根在現(xiàn)場,剩下的十九根藏在哪里?染墨麻、獨輪車、與死者相熟……這些線索像散落的珠子,只要找到一根線,就能串成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