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抱著孩子一口氣沖進(jìn)醫(yī)館，將孩子小心地放在診榻上，氣喘吁吁地對坐堂的郎中喊道：“大夫！快！看看這孩子！”

郎中連忙上前，翻開女童的眼皮，又探了探鼻息和脈搏，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掰開孩子的嘴看了看舌苔，又湊近聞了聞孩子嘴邊極其微弱的氣息，眉頭緊緊鎖住。

“如何了？大夫，我娃咋樣了？” 那跛腳女人被柳月娘和安盈攙扶著，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來，帶著哭腔問道。

老郎中沉重地?fù)u了搖頭，嘆了口氣：“送來得太晚了……這孩子，是中了蛇毒！”他一邊說著，一邊要解開孩子的衣服查找傷口。

“中毒？！” 女人如遭雷擊，猛地瞪大眼睛，立即將孩子抱了起來，大聲嚎哭。

然而，下一秒，她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猛地轉(zhuǎn)過頭，視線死死盯住了剛剛救了孩子的石生，那眼神瞬間從哀求變成了無比的怨毒和指控！

“是你！” 她聲音尖利，手指幾乎要戳到石生臉上，“是你！一定是你！剛才就只有你碰過我的娃！你撲過來抱她的時候?qū)λ隽耸裁?？！我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對我的孩子下毒？！為什么啊？！”

這一聲撕心裂肺的指控，讓整個醫(yī)館內(nèi)外瞬間炸開了鍋！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射向了懵在原地的石生！

“什么？我……我下毒？” 石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臉上滿是錯愕和極度的冤枉，“我、我是為了接住孩子！我救她還來不及，怎么可能下毒？！”

“就是你！” 那女人不依不饒，哭天搶地，“不是你還能有誰？我的娃之前還好好的，就是你抱過之后就不省人事了！大夫都說是中毒了！你還我娃的命來！”

門口那兩名男子也適時擠了進(jìn)來，滿臉“憤慨”地聲援女人，對著石生和周圍人群煽風(fēng)點火。

局面瞬間反轉(zhuǎn)，好心救人的石生，頃刻間成了眾矢之的的“下毒兇手”！柳月娘和安盈急得臉色發(fā)白，連連辯解，卻淹沒在女人的哭嚎和同伙的指責(zé)聲中。

就在這混亂到了極點、那女人和兩名同伙眼中幾乎要閃過一絲得逞之色時，白未晞那平靜到冰冷的聲音，再次清晰地切入喧囂，她沒有看那女人，而是直接望向坐堂的郎中：

“什么蛇的毒？”

郎中正被這場糾紛弄得心煩意亂，聞言下意識答道：“觀其癥狀，口唇青紫，呼吸微弱，四肢厥冷，似是中了蛇毒，且極像……竹葉青之毒。但若要確診，并判斷中毒深淺與時機，必須找到傷口，查驗齒痕與腫脹情況才能斷言?！?/p>

他話音未落，目光便焦急地掃向那被婦人緊緊抱在懷里、遮掩得嚴(yán)實的孩子，顯然，這混亂的場面和婦人死死護(hù)住孩子的姿勢，讓他根本無法進(jìn)行檢查。

那婦人聞言，哭嚎得更加凄厲，將孩子摟得更緊，“我苦命的娃?。∵B大夫都說是中毒了！就是你這歹人害的！你賠我的孩子！” 她一邊哭喊，一邊用身體阻擋著任何可能靠近孩子的人，包括那想上前查看傷口的郎中。

門口的兩個男子立即出聲：“一定是他把毒弄到孩子身上的！不能讓他們再碰孩子！”

“話不能這么說，還是要讓大夫檢查清楚才能下定論呀！”

“就是，看都不讓看，誰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無緣無故的害一個孩子做什么？”

“那可不一定，咱們哪知道是無緣無故？也有的人就是壞！”

醫(yī)館越發(fā)嘈雜，女人的哭嚎、周圍的議論，石生家的辯解……

白未晞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向那死死護(hù)著孩子的婦人。

女人見她走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抱緊孩子向后縮去，尖聲道：“你想干什么？！”

白未晞沒有任何解釋，出手如電，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她的一只手已經(jīng)看似輕描淡寫地搭在了秀云緊抱孩子的手臂上。女人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來，箍緊的手臂不由自主地一松！

就在這縫隙露出的瞬間，白未晞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精準(zhǔn)而迅速地掀開了女童腿上的褲管。在膝蓋上方兩個明顯的蛇牙印周圍已經(jīng)腫脹到發(fā)紫。

眾人倒吸了口涼氣。

白未晞問向郎中：“毒發(fā)是多久？”

“竹葉青毒發(fā)相對較緩，快則半個時辰，慢則三個時辰，必會發(fā)作?！?郎中湊上前去仔細(xì)看了看后接著又說，“瞧這癥狀，孩子被咬到現(xiàn)在怎么也超過兩個時辰了?！?/p>

隨即，他的臉色一變，“孩子沒氣了！”

女人聞言渾身劇顫，低頭看去，懷中的孩子面色已從青紫轉(zhuǎn)為一種毫無生氣的死灰，小小的胸膛再無絲毫起伏，那雙曾經(jīng)清澈的眼睛緊閉著，嘴角殘留著一絲暗色的痕跡。

她先是一僵，隨即爆發(fā)出更加凄厲絕望的嚎哭，整個身子幾乎癱軟下去。

“娃??！我的娃??！” 哭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真切的、遲來的恐慌與悔恨。她不再指責(zé)，只是用枯瘦的手死死摟住那具迅速冰冷下去的小小軀體，臉頰貼著孩子已然無知無覺的額頭。

周圍的圍觀者見狀，頓時化作一片唏噓與憐憫。

“真沒了……”

“唉，這么小的孩子，造孽啊……”

“我是一路跟來的，那男子抱孩子跑過來連一盞茶都不到。剛才還冤枉人家，真是……”

“這當(dāng)娘的也是，孩子被蛇咬了這么久，她竟然不知道？”

議論聲低低傳來，風(fēng)向已然轉(zhuǎn)變。

門口那兩名男子見勢不妙，其中一人立刻強作鎮(zhèn)定，高聲叫道：“郎中說的兩個時辰就是兩個時辰嗎？這個醫(yī)館是他們抱著孩子進(jìn)來的，說不準(zhǔn)他們是一伙的！”

“對！南市這么多醫(yī)館，為什么偏偏來這家！” 另一人也連忙附和，試圖混淆視聽。

醫(yī)館郎中原本還在嘆氣唏噓，一聽這話瞬間怒了，胡子都?xì)獾寐N了起來：“胡說八道！簡直血口噴人！報官！即刻報官！”

一聽要報官，周圍便有熱心人應(yīng)聲，轉(zhuǎn)身就要往衙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