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大山懷抱之中的感覺并不好受,看慣了大興安嶺中的景色,除了這些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大山中的少數(shù)民族,沒人會想著在山中度過一生。
在這個達斡爾部落休整,接下來抗聯(lián)要跋山涉水,還要防范日軍有可能的襲擊。
陸北希望將戰(zhàn)馬寄托給當?shù)厣矫耨Z養(yǎng),可以給些錢財當做工錢,不過部落頭人拒絕。他說戰(zhàn)馬太多了,部落里的人照料起來會很費力,如果可以的話會代為幫忙分給其他部落,都是相信抗聯(lián)的友好部落。
蓋山部落也來人了,得知抗聯(lián)就在附近就過來,來的人是他們部落里的薩滿巫師,也是義爾格的母親。一起來的還有個抱著孩子的小媳婦,那是阿克察的老婆,這家伙有了孩子。
義爾格被煩的不行,他母親勸他回到部落。
逗弄那個瞪著大眼睛的小家伙,小家伙才半歲,小臉黑紅黑紅的,與后世陸北見過的嬰兒不同,這小家伙說不上白凈,大抵是生活在山里的緣故。
小媳婦是來找阿克察的,對方率領興安游擊隊經(jīng)常數(shù)個月活動在大興安嶺各地,即使回去也待不了幾天,聽說抗聯(lián)進山以為阿克察也在,但很顯然對方不知道抗聯(lián)的番號,只是認為抗聯(lián)在,阿克察也在。
自從孩子出生之后,阿克察就沒回去過,連有孩子都不知道。
陸北叫來曹大榮,讓他給母子兩人拍照留念,等有條件了將照片洗出來交給阿克察,也算是一個念想。
“蓋山兄弟的病怎么了?”
陸北見義爾格被他母親糾纏不停,于是找上去搭話。
一頓嘰里咕嚕之后,義爾格說蓋山首領的病情好很多,已經(jīng)不發(fā)燒了,但身子很虛弱,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很難相信后世隨便一個村屯診所就能治好的瘡,會要一個人的命。
小梅在部落照顧蓋山,得知抗聯(lián)進山原本想親自過來歡迎,但是蓋山首領實在走不了路只能作罷,但還是委托薩滿問候陸北和抗聯(lián)的兄弟。
取來相機,曹大榮正準備給母子二人拍照,可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薩滿不允許母子兩人拍照,固執(zhí)的認為照相機會偷走人的三魂七魄,這種無稽之談讓義爾格暴怒。他已經(jīng)到了叛逆期的年紀,對于自己母親的愚昧和無知很是嫌棄,母子兩人吵個不停。
“你就當我死了吧,我不會回去的!”
聽見這話,他母親也沒有身為薩滿的威嚴和神秘,有的只有作為母親的悲傷。
幾乎所有人都在勸他和母親和好,因為很多人見不著自己的母親,能夠和母親說話是很多戰(zhàn)士夢寐以求的事情,甚至做夢夢見母親都會淚流滿面。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話是真的有道理。
義爾格說:“你如果愿意認我這個兒子,那么我們就一起拍一張照片,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p>
好吧。
這下沒轍了,身為薩滿巫師,他母親偏執(zhí)的抵觸這些東西,認為照相機偷走人的三魂七魄。身為母親,她愿意接受拍照,想和兒子的靈魂永遠在一起,即使被偷走那也算不得什么,至少永遠都在一起。
曹大榮撅著屁股尋找到一處風景尚好的溪流旁,義爾格長的比她母親還高一個頭,見到孩子長的如此高大,他母親也知道抗聯(lián)并未欺負義爾格,不然絕不會長的如此壯實。
站在溪流旁的石頭上,她母親擺弄身上的裙子,薩滿的服飾堪稱華麗而神秘,尤其是那些稀奇古怪的項鏈裝飾物,既有瑪瑙、骨頭、也有鐵環(huán)、銅片,甚至還有金粒作為點綴鑲嵌在法杖上。
東張西望,義爾格看向陸北。
“來!”
曹大榮撅著屁股找好光線角度:“笑一個,板著臉干什么?”
“等等~~~”
義爾格眼巴巴看著陸北,后者苦笑搖頭,那是他和母親拍合影。
“多拍兩張就成了?!?/p>
摁下快門,意猶未盡的曹大榮讓陸北也去拍照留念,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義爾格拉著路過的呂三思。阿克察的小媳婦也走進去,而后當?shù)夭柯涞氖最I也受邀進去。
想了想,義爾格叫停拍攝,片刻后他拉著田瑞和金智勇兩個人走進鏡頭內(nèi)。
他對母親說:“這是我的兄長,是結拜兄弟,瞧我長的多壯實,是他們把好東西都留給我?!?/p>
他母親抹著眼淚,將兩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攬入懷中,不顧體面的親吻兩人的額頭,受不了這樣的熱情,田瑞和金智勇簡直想逃出去,這可比跟日軍作戰(zhàn)難受多了。在當?shù)厣贁?shù)民族習俗中,結拜是一種極為鄭重的事情,抗聯(lián)是不搞這些的,但是為了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也是可以與當?shù)厥最I頭人結拜為兄弟的。
這是極為放松的時刻,好似在舉行家族聚會,而不是處于岌岌可危的戰(zhàn)爭之中。
陸北饒有興致逗弄阿克察的孩子,這小家伙的眼睛烏黑明亮,陸北問孩子叫什么名字,得知還沒有取名。蓋山首領說叫達其烏,大概是這個叫法,陸北有些不太懂鄂倫春人說話的語速和口音,意思是一只鳥。
好像是阿克察就是一只飛來興安嶺中的鳥,在這里筑巢,所以就叫‘鳥’,具體是什么品種的鳥,那就不清楚了。
“鳥?”
宋三等人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接受過文化教育之后,他們反感把人鳥獸之類當做一個人的名字,
“不行不行,咋能叫這名呢?”呂三思也提出意見。
“當小名使喚還行,真當大名使可不行?!?/p>
呂三思說:“咱五支隊生下來的崽兒,按規(guī)矩姓也得姓‘伍’,叫伍興國?!?/p>
“這名好!”
一旁的陸北受不了這群家伙:“讓你給人孩子取名,咋弄得跟你家一樣姓,稀罕孩子自己生個去,搞得好像你兒子似的?!?/p>
一群大老爺們吵個不停,最終曹大榮給做了判決,在部落按部落里的叫法,在抗聯(lián)按抗聯(lián)叫法,等孩子爹回來,讓孩子爹自己去想,一群沒兒子的家伙總想要人家兒子。
眾人哄笑一陣,倒是包廣有些笑不出來,他抱著孩子親昵的逗弄,其他人在想爹媽,他在想自己的兒子。
作為為數(shù)不多幾個有孩子的人,包廣抱著孩子將積攢的慈愛想要一股腦發(fā)泄出來,孩子在他懷中吐泡泡,一點也不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