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淵之上,夜色如墨染,漆黑的海面仿佛吞噬了一切光芒,唯有那艘寶船在波濤中徐徐前行,船身散發(fā)著微弱的靈光,宛如一顆孤寂的星辰。
甲板上,薛寶鳳眉梢高挑,眼中怒火燃燒,她的聲音又尖又銳,像是利刀一般直刺人心:“徐逸塵!海龍島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們?nèi)舨患皶r將消息傳給師尊,后果不堪設(shè)想!”
徐逸塵站在她對面,身形略顯單薄,臉上帶著幾分無奈:“師姐,如今我們剛剛死里逃生,就應(yīng)當(dāng)遠離危險的漩渦,這才是明智之選?!?/p>
“危險?”薛寶鳳冷笑一聲,一步跨到他面前,氣勢洶洶地吼道,“有什么危險???危險不都在海龍島嗎?難不成你是怕妖神島的獸潮?”
徐逸塵眉頭深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
“海龍島有人皮海妖,還有不知名的怪物,的確危險!妖神島除了獸潮還有什么危險!你快說!”薛寶鳳步步緊逼繼續(xù)問道。
徐逸塵眉頭深鎖:“我不知道,我是命修,只能算兇吉,又不能預(yù)知一切。我只知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p>
“道理?”薛寶鳳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你口口聲聲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可師父待我們恩重如山,如今海鰩派遭遇覆滅之危,你卻只顧自己逃命,這就是你的道理?”
徐逸塵眉頭微皺,語氣依舊平靜:“薛師姐,你莫要意氣用事。海龍島的變故背后牽涉甚廣,連師父都未必能安然脫身,我們?nèi)羰琴Q(mào)然前去,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p>
“送死?”薛寶鳳冷笑一聲,“你算定師父他們必死無疑?”
徐逸塵聞言,沉默片刻后說道:“那倒不一定,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尚且留一線生機?!?/p>
薛寶鳳聞言,聲音陡然提高:“徐逸塵!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師父打敗妖神島的獸潮安然無恙地回去,而我們卻逃之夭夭,那我們會是什么下場?叛門!海龍島屠殺萬千生靈的最大嫌疑!師父會帶著魂燈找到我們,到時候搜魂煉魄,我們百口莫辯!你有沒有算到這個結(jié)局?”
徐逸塵神色不變,緩緩從儲物袋中取出兩盞熄滅的油燈,淡淡道:“薛師姐,你多慮了。我在離開之前,已將你我二人的魂燈帶走。即便師父回去,也找不到我們的蹤跡?!?/p>
薛寶鳳見狀,瞳孔猛然收縮,隨即怒極反笑:“好?。≡瓉砟阍缇痛蚨ㄖ饕庖验T了!”
“唉……師姐,你聽我解釋?!毙煲輭m長嘆一口氣,神色滿是無奈:“你有沒有想過,海龍島上的人皮海妖會拿著魂燈展開追殺本派修士,若不拿走魂燈,只有死路一條。”
此言一出,薛寶鳳微微一愣,她那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龐瞬間凝滯,美眸中閃過一絲迷茫。
確實,她從未想到這一層。
薛寶鳳咬了咬嘴唇,急切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人皮海妖會拿著魂燈追殺在海神島的師傅,師兄,哪怕天涯海角,他們也逃不了?”
徐逸塵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
薛寶鳳神色稍緩,思索片刻后,她再次怒喝道:“那你為什么不把所有人的魂燈都滅掉!”
興許是被問急了,徐逸塵竟然也額頭青筋暴起,同樣大聲吼道:“師姐,當(dāng)時情況危急,我哪能考慮那么多?我只想著如何救你逃出這必死之局!”
薛寶鳳被徐逸塵這一吼,頓時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個一向溫順的師弟如此激動,甚至有些失態(tài)。
“那我們該去哪里?”薛寶鳳眼眶微紅,那雙眼眸中滿是迷茫與無助,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她早就已經(jīng)沒了自己的家族,一直以來都把海鰩派當(dāng)做了自己唯一的歸宿,可如今海鰩派竟已覆滅。
師傅雖然在妖神島抵御獸潮,暫時躲過了一劫,但他和師兄等人的魂燈都已經(jīng)落到了人皮海妖的手中,就算自己現(xiàn)在去通風(fēng)報信,恐怕也無濟于事。
該怎么辦?
一時之間,薛寶鳳只覺六神無主。
徐逸塵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其實我早就已經(jīng)算到了大劫將至,很早以前我就讓我兄長彭臻自行離去,待我練成青木神雷之后,我也曾經(jīng)想過要救下島上的所有人,不過卻發(fā)現(xiàn)根本做不到……師姐你說的對,我們不應(yīng)該就這么跑了,讓我算算,或許還有轉(zhuǎn)機?!?/p>
徐逸塵說罷,便盤膝而坐,在甲板上閉目打坐。薛寶鳳神色緊張,全神貫注地為其護法。
徐逸塵取出六爻算子,將銅錢放入烏龜殼里,輕輕搖動,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然后猛地甩出來,三枚銅錢排列在地板之上,他對應(yīng)天時開始演算。
片刻之后,徐逸塵說道:“我們現(xiàn)在趕到妖神島,恐怕根本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薛寶鳳一聽這話,眉頭一皺,她一拍儲物袋,摸出了堪輿陣盤以及海圖。
對照著夜空星象,仔細計算著海船所在的位置與妖神島的距離。
推算結(jié)束之后,薛寶鳳一臉凝重地說道:“乘船去需要半個多月,可我二人若是飛遁而去,三天即可抵達?!?/p>
徐逸塵眉頭緊皺,搖頭說道:“我說的來不及,不是這個意思?!?/p>
“那是何意?”
“說了你也不懂?!毙煲輭m也不愿多做解釋,而是自顧自的開始衍算。
六爻算盡天下事!
他全神貫注,一次又一次地推算著。
天道無常,給萬物留了一線生機,也意味著卦絕不可算盡,否則必會反噬自身。
徐逸塵每算一次,眉頭便緊鎖一分,他的臉色愈發(fā)蒼白,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試了各種方法,絞盡腦汁,也難以突破眼前的困局。
其實最好的方法早就擺在眼前,那就是:跑!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脫離危險漩渦,換一個局面,斬斷一切因果,我自逍遙。
可偏偏凡俗之人放不下恩情,終究會被因果所束縛。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茫茫大海太陽出升之時,霞光萬道,將海面染成一片金黃。
此時正是天地交變,陰陽交匯之時,也是大道輪轉(zhuǎn)之時。
徐逸塵再次擲出三枚銅錢,這一次他微微一愣,仿佛得窺了真正的天機,
隨后耳邊傳來了一陣轟鳴之聲,如雷霆炸裂。
他眼耳口鼻都流出了鮮血,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觸目驚心。
卦不可算盡!
這是天道!
妄圖算盡天道者,必被天道所反噬。
“師弟!”薛寶鳳驚呼一聲,花容失色。
她飛撲過去,將徐逸塵死死地抱在懷里,淚水奪眶而出。
可此時徐逸塵已經(jīng)徹底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