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炎!“
彭英怡的手指在袖中微微發(fā)顫。她太了解這個兒子了——那緊繃的下頜線,眼底驟然凝聚的幽火,還有袖口無風(fēng)自動的弧度,都是爆發(fā)的前兆。
這孩子從小就這樣,情緒像一鍋滾油,半點火星就能燃起沖天烈焰。
她幾乎是本能地閃身上前,纖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少年腕間。觸到肌膚的剎那,她能感受到他經(jīng)脈中奔涌的狂暴靈力,像地底巖漿般滾燙躁動。
“娘!“彭家炎急喚一聲,喉頭滾動著哽咽。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蒙著水霧,像暴雨前的湖面泛著危險的粼光。
不能立刻狠狠發(fā)泄!
他委屈得指尖都在發(fā)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化成了沸騰的巖漿,卻硬生生被截斷了噴發(fā)的出口。
彭英怡用拇指摩挲他突突跳動的腕脈,輕聲說道:“真正的烈焰要像地心熔巖?!斑@句話還有下半句:“藏得越深,爆發(fā)時就越可怕。“
白霜咽了一口唾沫,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濕透——方才那瞬間,她看見少年瞳孔深處燃起火焰。那絕不是普通煉氣期修士該有的實力。在那瞬間,她甚至有一種被上古兇獸盯上的戰(zhàn)栗感,讓她藏在袖中的左手不受控制地痙攣。
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竟然能夠讓自己身心驚懼???
是錯覺???
不對!
白霜想起了一則情報:三個月前醉月樓的傳聞,某個少年與商會少爺發(fā)生爭執(zhí),用無相火將其燒成灰燼。原本她以為這則情報只是坊間傳聞,或者說某個隱世老怪在隱秘出手。難道眼前真的是?
“白道友?!芭碛⑩D(zhuǎn)身時裙擺綻開優(yōu)雅的弧度,行禮的姿勢標(biāo)準(zhǔn)得挑不出一絲錯處。
“是妾身失禮了。“白霜急退半步,她強撐著端起笑容,嘴角卻像掛著千斤重?fù)?dān)般僵硬。
藏在裙裾下的雙腿微微打顫,方才少年那一眼,讓她靈獸袋里的紅玉赤蛛蜷縮成了一團。
“白道友……“彭英怡的聲音忽然沉了下來,“明人不說暗話,我確實想要獲得引魂笛,成為本派新的昭儀,還望白道友如實告知。“
白霜眼神閃爍,指節(jié)不自覺地摩挲著琵琶弦,片刻后咬牙道:“好!我說,她就在這鯤鵬仙城的春風(fēng)閣?!霸捯粑绰溆旨泵ρa充:“我也想要'引魂笛',我們聯(lián)手吧?!?/p>
“春風(fēng)閣?什么地方!“彭家炎劍眉一蹙,指尖迸出幾點火星。
白霜廣袖輕拂,不動聲色地退后半步:“坊市里唱皮影戲的地方,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p>
彭英怡玉指輕叩案幾,紫檀木發(fā)出三聲脆響:“既如此……“她故作沉吟狀,目光如秋水般掃過白霜微微發(fā)顫的指尖,“那就請白道友引路。“
“現(xiàn)在就去?“白霜突然攥緊琵琶頸,“會不會太魯莽了?你們不準(zhǔn)備一下?“
彭家炎冷笑一聲,袖中火光隱現(xiàn):“沒什么好準(zhǔn)備的,你只管帶路。“
白霜額角滲出細(xì)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且慢!在去春風(fēng)閣之前……“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決心,“我?guī)銈兿热ヒ娏硗庖粋€人?!?/p>
“誰?“彭英怡指尖一頓。
“青蘿?!鞍姿鲁鲞@個名字時,不自覺地?fù)崃藫嵫g銀鈴,“我們向來同進同退,此番與柳青蟬周旋,必須將她帶上!“
“那柳青蟬真這么厲害?”彭英怡眸光一閃。
白霜深深看了一眼彭家炎:“柳青蟬畢竟是筑基中期修士,實力高絕!豈是我們這種煉氣后期可比若有多個同門在場,她尚有顧忌,不會對我們痛下殺手,若只是一個人去……哼!萬一那柳青蟬發(fā)瘋,只怕會當(dāng)場死無葬身之地?!?/p>
“好!“彭英怡突然展顏一笑,“那就見見這位青蘿道友?!?/p>
三人出了云來客棧,沿著青石板路向南而行。
轉(zhuǎn)過三條街巷,一座雅致的竹樓出現(xiàn)在眼前。樓前懸著塊檀木匾額,上書“聽雨軒“三個飄逸的大字。
白霜在門前站定,突然轉(zhuǎn)身道:“青蘿性子古怪,還望二位多擔(dān)待?!?/p>
話音未落,竹樓二層傳來一聲冷哼:“白師姐帶客人來,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彭英怡抬頭望去,只見那青衫女子手腕一翻,碧玉簫在指間轉(zhuǎn)了個漂亮的弧光。
她縱身一躍,竟從二樓翩然落下,青色裙裾如蓮花綻放,落地時卻連一片竹葉都未驚動。
“煉氣后期?!芭砑已籽壑杏乃{(lán)火光一閃而逝,傳音入密道,“但簫上有古怪?!?/p>
青蘿似有所感,凌厲的目光立刻鎖定了少年。
她手腕上的墨綠珠子突然亮起一道血光,其中一顆竟自行飛起,朝彭家炎眉心激射而來!
“青蘿!“白霜驚呼,卻已來不及阻攔。
彭家炎不閃不避,眼中火光驟盛。就在血珠即將觸及皮膚的剎那,那珠子“嗤“地一聲化作青煙消散。
“護體玄罡!”青蘿臉色驟變,連退三步:“你居然是筑基期!?”
“筑基!?十……十四五歲的筑基期?“白霜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她抱著琵琶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看來沒錯了!
醉月樓云龍商會的分舵少主,就是為此人出手燒死。
自己還對其出言挑釁……
白寒冷汗直冒,驚得無法動彈。
青蘿的反應(yīng)更為直接,她猛地后退三步,碧玉簫橫在胸前:“前輩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謹(jǐn)慎,“這般戲弄晚輩,未免有失身份。“
彭家炎眨了眨眼,臉上竟露出幾分少年人特有的困惑神情。他轉(zhuǎn)頭看向彭英怡:“娘,她們怎么了?“
這一聲“娘“叫得自然無比,卻讓青蘿和白霜如遭雷擊。
白霜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事——如果這個“少年“真是個駐顏有術(shù)的老怪物,那能被他稱為“娘親“的彭英怡……
她的目光緩緩移向那個始終溫婉含笑的美婦人,只見彭英怡正若無其事地整理著袖口,察覺到她的視線后,還回以一個溫柔似水的微笑。
金丹大能?!
白霜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青蘿同樣也十分干脆的跪了下去。
彭家炎:“……”
“兩位道友這是做什么?“彭英怡輕聲道,聲音依舊溫柔似水。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這話聽在青蘿和白霜耳中,卻比任何威脅都可怕——要么這對母子在睜眼說瞎話,要么……他們所在的層次已經(jīng)高到難以想象!
青蘿突然深深一揖到地:“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之處,還望……還望前輩海涵。“
白霜更是直接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前……前輩明鑒,晚輩絕無加害之意……“
彭家炎看著兩人前倨后恭的模樣,撇了撇嘴:“娘,她們好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