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竹山莊,后山密室。
四盞鮫油燈在密室四角幽幽燃燒,將四位筑基修士的身影投映在青石墻上。
彭臻手指重重敲擊玉簡,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哼!千蛛教竟還有一位金丹?什么報仇,什么奉你為教主,不過是紫縈、碧蕓那兩個丫頭不想屈居人下!家炎,你可莫要被人利用?!?/p>
彭英怡展開一張泛黃的羊皮地圖,指尖點在百毒窟的位置:“我聽聞教中確有一位金丹修士,名叫墨千愁是我?guī)熥鹉牧У男珠L,他是用萬毒門秘法強行突破的……”
她指尖順著地圖上的毒瘴標記滑動,“此人突破時吸納了百毒窟千年積累的毒瘴,如今肉身與毒窟共生,一旦離開,金丹就會潰散,而且神志還有些不清,根本就不可能重掌千蛛教?!?/p>
見彭臻沉默,彭英怡繼續(xù)道:“兄長,血蛛嶺的血晶礦若能得手,光是這一項每年至少進賬五萬靈石,足以供養(yǎng)殘部以及我們彭家?!?/p>
“血晶礦?“彭英飛冷笑一聲,手中算籌在地圖上排出血色標記,“如今千蛛教覆滅,這等寶物豈能保得???倒是這三十七處據(jù)點...“算籌突然散開,化作星辰般的光點落在地圖各處,“光是這些情報網(wǎng)絡(luò)就價值連城?!?/p>
彭英怡補充道:“其中二十三家都在仙城要地,特別是天闕城的'醉仙樓'、玄月城的'聽雨軒',都是位置極佳的產(chǎn)業(yè)。“她在地圖上圈出幾處,“若能收入家族名下……每年至少有數(shù)萬靈石的進項?!?/p>
彭臻突然打斷:“分散各處的店鋪如何聯(lián)絡(luò)?更何況千蛛教經(jīng)營的多是毒蠱之物……各大宗門查得也緊?!?/p>
“有船!“彭家炎猛地站起,腰間玉佩叮當作響,“承德派行商堂的趙明山、周祿,早就在幫陰羅宗偷運鬼甕!我們只要威脅這兩人……“
彭臻銳利的目光掃來:“這等機密你從何得知?“
彭家炎訕笑著摸了摸鼻子:“上月在外游歷時,不巧得罪了他們,他們還找來陰羅宗的人想殺我……事情過去這么久,我都有些忘了……“
“胡鬧!“彭臻呵斥一聲,卻又微微頷首,“不過能拿住這兩人的把柄也好……此事需從長計議?!?/p>
彭英飛突然拍板:“既然有利可圖,那就做!但必須與彭家切割清楚,就像當年我以個人名義加入滅妖盟那樣?!?/p>
沉默片刻,彭臻目光如電掃視眾人,“你們想要分一杯羹,自然可以……不過我彭家的人絕不出頭!家炎,你若被攛掇著當什么教主,那就是被虛名裹挾讓你去拼命!“
彭家炎面露困惑:“我不懂……“
“你……榆木疙瘩!“彭臻正要斥責(zé),整座山莊突然震動。后山方向靈氣翻涌如潮,形成巨大漩渦。
彭家炎面露驚喜:“小魚筑基成功了!“
眾人神識掃去,只見靈氣漩渦向著后山一處聚集,顯然是有修士突破成功,而如今只有彭玄魚一人在后山閉關(guān)沖擊筑基。
彭臻撫須微笑:“好!待玄魚出關(guān),你們兩人一起也好,有個照應(yīng)。“
言罷,彭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繼續(xù)說道:“我寧可讓彭英怡假死,也要讓我彭家與千蛛蠱母教徹底切割,你們?yōu)榱艘稽c利益就要重新粘回去?“
他緊緊盯著少年的眼睛說道:“紫縈、碧蕓既以報仇為名邀你入伙,你便專心提升修為即可,只有修為高了才能報得了仇……什么教主之位,堅決不碰!“
“不過為了彭家利益,你們想要幫助千蛛教殘部自然也可以,不過幫什么、怎么幫、幫到什么程度……“彭臻朝彭英怡和彭英飛的方向微微頷首,“你必須聽你娘和三叔的安排?!?/p>
“家炎明白?!吧倌赅嵵乇?。
彭臻神色凝重地繼續(xù)道:“修真界弱肉強食,一個家族能吃下多少利益,全看自身實力。如今我彭家連筑基后期修士都沒有,貿(mào)然出頭只會招來禍患?!?/p>
他指尖輕叩桌面,“靜觀其變,韜光養(yǎng)晦,才是上策?!?/p>
在彭家炎確表態(tài)不愿介入后,千蛛教殘部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
紫縈、碧蕓見彭家炎堅決不肯出任教主,只得放棄統(tǒng)一教眾的打算。
兩女之所以鼓動彭家炎初任教主,其實是擔(dān)心落星灣百畝靈地的歸屬問題。
“這分壇所在的靈地……“紫縈輕撫著地契文書,上面赫然寫著彭氏的名號。
在洛星灣建設(shè)分壇的這一年時間里,她們在外行事,都是以“落星灣彭家女眷“自居。
為試探彭家態(tài)度,她們甚至主動提出將整片靈地連同建筑一并歸還。
彭家對此卻異常堅決:既不愿接管教眾,也不肯收回靈地。
彭家炎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將三十七個分壇整合為“紅珠會“,以昔日同門之誼為基礎(chǔ),建立商業(yè)同盟。
各分壇以紅玉珠為信物,共享商路與情報,但不設(shè)統(tǒng)一管理機構(gòu),每年僅在落星灣舉行一次聚會,共商經(jīng)營事宜。
“二伯,各分壇都已同意成立紅珠會?!芭砑已讌R報道,“首屆聚會定在落星灣,來的都是些低階修士……“
彭臻聞言卻眉頭緊鎖:“先去珊瑚洞找徐逸塵卜一卦。若他說可行,你再去?!?/p>
見侄兒面露不解,彭臻意味深長道:“你以為我彭家當初為何要將落星灣的百畝靈地送給千蛛教做分壇?“
他望向東海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憂色,“海上的危險,遠比你想象的復(fù)雜?!?/p>
……
甲子日,天光初現(xiàn)。
落星灣。
名義上的彭氏家族別院,實際上的千蛛教分壇,如今更名為紅珠商會。
彭家炎手中捏著徐逸塵給的卦簽——“坎水逢艮,利涉大川“。
卦象顯示這幾日風(fēng)平浪靜,不會有來自海上的禍患。
“二伯竟親自來了?“他轉(zhuǎn)頭看見彭臻收斂氣息,坐在角落獨自飲酒,神游物外。
這位彭家最強戰(zhàn)力已有五年未離山莊,此刻玄色法袍被海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英怡在族中坐鎮(zhèn),無礙?!芭碚橹讣饽﹃t色的菩提子,目光掃過陸續(xù)抵達的修士。
這些千蛛教殘部三三兩兩聚在新建的聽潮閣前。
“你娘獲得了一件屬于她的至寶,修為精進極快,或許她會比我更早突破到筑基后期?!迸碚橥蝗桓袊@到。
彭家炎對此略知一二,據(jù)說是妖奴柳青蟬體內(nèi)有一枚金丹,而那么金丹是“霜魄天”的妖力凝結(jié)而成,母親剛好又和霜魄天締結(jié)了平等契約,剛好能夠吸收那枚金丹的妖力。
若非英飛叔警告她要循循漸進,只怕母親如今就已經(jīng)是筑基后期。
正在此時,忽見紫縈引著十余名修士走來,每人腰間都懸著赤紅玉珠。
“彭前輩,炎公子?!白峡M盈盈一禮,側(cè)身介紹道:“這些都是紅珠會各分壇主事……“
話音未落,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打斷:“什么時候我們千蛛教的事,輪到外人指手畫腳了?“
人群中走出個三角眼的中年修士,身上并未佩戴紅珠。
他陰鷙的目光在彭家二人身上掃過:“我百蛛林分壇從未聽說要改什么紅珠會!“
紫縈臉色微變:“陳壇主,此事三十七處分壇已有三十四處回信同意……“
“放屁!“陳姓修士猛地拍碎身旁石欄,“千蛛教祖訓(xùn),教中大事須總壇決議!如今總壇雖毀,也該由我們這些老資歷來……“
“陳天祿。“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傳出,只見一名披著灰鼠皮大氅的老者緩步走出,“三年前總壇調(diào)撥的那批幽魂蛛,最后可是經(jīng)了你的手?!?/p>
陳天祿臉色驟變:“胡長老,您這話……“
灰衣老者枯瘦的手指輕輕一勾,陳天祿整個人突然跪倒在地,面色痛苦地捂住丹田。在場修士頓時嘩然,紛紛退開數(shù)步。
“百毒窟的'鎖靈指'?!白峡M低聲對彭家炎解釋,“此人叫胡晉鵬是墨千愁真人的親傳弟子?!?/p>
彭臻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落星灣雖名義上歸崇德派管轄,但實際上都是由本地修仙家族自治。
彭氏作為占地百畝的大族,本就是維持治安的主力。在這別院之中,即便發(fā)生筑基級別的爭斗,外面的城衛(wèi)也絕不會過問。
不過片刻,陳天祿就被眾人聯(lián)手拿下,被迫在契約上按下血印,腰間掛上了一顆紅珠,一個刺頭就此降服。
“諸位?!耙晃簧碇{紅羅裙的美婦款步上前,正是血蛛嶺主事蘇萍,“既然要成立商會,我?guī)X年產(chǎn)兩千方的血晶石,正好需要新的銷路?!?/p>
眾人聞言眼前一亮。
血晶石礦每年至少價值五萬靈石,但若集中出貨太過顯眼。通過商會各分壇分散銷售,確實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更重要的是,各分壇可以通過銷售血晶石獲得一筆固定收入。
如今總壇覆滅,所有人都要為自己的生存考慮。
“血晶石目前市價25塊靈石一方。“蘇萍輕撫著賬冊,“念在昔日同門情誼,15塊靈石一方批發(fā)給你們。不過……“她美目流轉(zhuǎn),“要自己來血蛛嶺取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p>
話音剛落,場中頓時議論紛紛。
“自取貨風(fēng)險太大!“
“路上若遇匪修……“
“我們分壇只有幾個人做不了這生意?!?/p>
“百毒窟全包了!“胡晉鵬猛地一拍桌案,聲如雷鳴。
“不行!你一家吃完了,我們怎么辦?“
“你們可以做別的生意!”胡晉鵬目光掃光。
“唉……我們除了賣唱,還能有什么生意?”一名打扮如同風(fēng)塵女子的壇主,一臉哀怨的說道。
此女名叫洛青青,莫看外表柔弱,修為卻是筑基后期,其實力足以與蘇萍,胡晉鵬分庭抗敵。
“就是!還能有什么別的生意?“眾多開酒樓茶館的女主事紛紛拍案附和,殿內(nèi)頓時嘈雜一片。
胡晉鵬早有所料,他不慌不忙的說道:“諸位,不是老夫霸道,而是這兩千方血晶石實在不好脫手,此物只能用于修行魔道功法,根本不能拿到坊市直接售賣,除了我百毒窟背靠萬毒門可以脫手,你們誰敢大張旗鼓的售賣?“
他環(huán)視一周,見無人反駁,語氣稍緩:“這樣,生意我們來做,你們只管到百毒窟領(lǐng)靈石。這筆靈石雖然不多,但卻可保你們?nèi)粘P逕捤?,不過……“他指尖輕敲桌面“各分壇需得替我們收集情報,尤其是正道各派的動向?!?/p>
“胡老鬼!“洛青青一聲嬌嗔,即使發(fā)怒也好,是在打情罵俏一般,“紅珠會成立時可不是這樣說的!若靈石都由你分發(fā),你豈不成了新總壇?“
“就是!紅珠會的宗旨是各分壇平等交易,可不是給你百毒窟當附庸!“
蘇萍嘴角含笑,玉指輕撫著賬冊邊緣:“我血蛛嶺的礦石,絕不可能賣于一家。“
“蘇姐姐說得是!“洛青青把玩著鬢邊青絲,眼中卻閃著寒芒,“百毒窟想吃獨食,也得問問我們姐妹答不答應(yīng)?!?/p>
胡晉鵬臉色陰沉如水,周身突然騰起墨綠色毒霧,筑基后期的威壓如潮水般涌向眾人:“好!好得很!既然給臉不要臉……“
“胡老鬼,嚇唬誰呢?“洛青青素手一揚,同樣筑基后期的氣勢毫不相讓。
蘇萍雖未言語,但裙擺下已悄然蔓延出蛛絲般的血色紋路。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紫縈輕移蓮步,在彭臻耳邊低語:“前輩,落星灣可是我們的地盤。今日若不出聲,日后誰還把我們放在眼里?“
彭臻目光一凜,微微頷首:“炎兒?!?/p>
彭家炎早就已經(jīng)按捺不住,當即站起來朗聲說道:“落星灣分壇彭家炎,請胡長老指點?!?/p>
少年清朗的聲音突然炸響,十六七歲的紫衣少年持刀而立,眼神銳利如刀鋒。
他手中的七星火焰刀微微震顫,刀身赤紅,隱隱有火光流轉(zhuǎn)。
不爭不吵,直接開打,打贏了才有資格談利益。
胡晉鵬先是一愣,隨即嗤笑出聲,眼中滿是輕蔑:“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配與老夫動手?“
他袖袍一抖,筑基后期的威壓轟然爆發(fā),墨綠色的毒霧如浪潮般席卷而出,“區(qū)區(qū)筑基初期,怕是連老夫的毒霧都扛不?。 ?/p>
彭家炎不答,手中長刀猛然一振,七朵靈焰驟然升騰,結(jié)成北斗陣勢,熾熱的氣浪將毒霧焚燒一空。
“七星耀日!“
刀光如銀河傾瀉,直斬胡晉鵬面門!
“哼!“胡晉鵬冷笑,抬手祭出本命法器百毒幡,幡面毒紋閃爍,瞬間化作一道毒障擋在身前。
轟——!
刀光與毒障相撞,爆發(fā)出刺耳的撕裂聲。
彭家炎被反震之力逼退三步,而胡晉鵬卻紋絲不動,眼中譏諷更濃:“就這點本事?“
“再來!“彭家炎咬牙,刀勢再變,七朵靈焰化作流星火雨,瘋狂斬向胡晉鵬。
胡晉鵬不屑一笑,百毒幡一抖,幡面毒蛟咆哮而出,瞬間將火雨吞噬。緊接著,他五指一抓,五道幽藍毒芒如毒蛇般撕咬向彭家炎!
“噗嗤!“
彭家炎悶哼一聲,左肩被毒芒貫穿,鮮血瞬間染紅紫衣。他踉蹌后退,臉色蒼白,顯然已受內(nèi)傷。
“前輩!您還不出手?!弊峡M滿臉驚慌看向彭臻,只見他神情淡然的盤著一串血色菩提,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
“哈哈哈!“胡晉鵬大笑,“小娃娃,你以為火焰道法可以克制老夫毒功?你也不看看你什么修為!“
眾人紛紛搖頭嘆息。
“終究是修為差距太大……“
“筑基初期挑戰(zhàn)后期,根本不可能……“
“可惜了,這少年刀法不錯,但……“
彭家炎低著頭,嘴角卻微微勾起。
“胡老頭兒,你別高興的太早?!?/p>
“嗯?“胡晉鵬眉頭一皺,突然感覺體內(nèi)靈力一滯,緊接著,一股灼燒般的劇痛從經(jīng)脈深處爆發(fā)!
“啊——!“他猛地捂住胸口,臉色瞬間扭曲,“這……這是什么?!“
“無相火?!芭砑已拙従徧ь^,眼中冷芒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