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蒼狗,天清浩淼,下方群山連綿起伏,漫山遍野郁郁蔥蔥,一條條清亮溪流自山間蜿蜒流出,逐漸匯入山谷深處,最終形成一頃碧湖。
湖水清澈,泛著粼粼波光,湖底水草叢生,不時有魚兒出沒其中。
臨近中午,一群白鹿出現(xiàn)在了湖邊,靜靜的低頭飲水。
就在這時,湖泊上空憑空浮現(xiàn)一座古老而恢宏的宮殿,向下方湖面投下大片陰影。
宮殿出現(xiàn)的如此突然,頓時嚇得這群白鹿紛紛化作一道道白光,轉(zhuǎn)眼間消失在數(shù)里外的茂盛松林深處。
轟隆一聲。
古老宮殿的大門緩緩開啟,隨后從門后走出一位身穿八卦紫金道袍,頭戴長生冠的長須老道士。
而在老道士身后,跟著走出十個相貌和氣息極度相似,好似十胞胎的黃袍道人。
緊接著,殿內(nèi)陸續(xù)走出一群意氣風發(fā),氣宇軒昂的年輕修士。
趙升便在混在人群里面,即不爭先也不落后,就連相貌體態(tài)也不及走到最前面的外門十子。
所謂外門十子,正是這一屆外門弟子選拔大會的前十強,每個人都堪稱天資絕世,人中龍鳳。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屆選拔出的兩百位“外門弟子”當中,竟然一水的元嬰修士,連一個金丹大圓滿也沒有。
要知道這些“外門弟子”,全都年不過百。
即便放到任何一處恒沙世界,他們每一位都堪稱千年不遇的修道奇才。
然而到了太清宗這里,這些“修道奇才”只能充當外門弟子,連進入內(nèi)門的資格都沒有。
長須老道走出殿外,腳下立刻生出大片慶云。
十個黃袍道人默不作聲的分開,各自踏上一朵青云,落在老道士身后。
看到眾修走出列子殿,長須老道忽然一揮寬大袍袖,驟然向眾修頭頂灑下大片清輝。
清輝一閃沒入眾修體內(nèi),頓時消失不見。
嗯?!
趙升只覺一股雄渾法力灌入四肢百骸,繼而化作無數(shù)法則之力,頓時將全身經(jīng)脈,氣海丹田和紫府魂海統(tǒng)統(tǒng)封印起來。
剎那間,他直接被打落凡塵,成了一個法力全消的“凡人”。
其余“外門弟子”也不例外,修為俱都被封,最后只剩下肉身之力。
眾修先是一陣驚慌失措,但又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紛紛神情肅穆的望向立于云端的長須老道。
長須老道卻是太清宗一代返虛長老,道號全鈞子,實力深不可測,乃是本屆大會的主持者。
全鈞子望著一眾新弟子,高聲唱喏道_“無量天尊!吾宗太清祖師曾云:天法道,道法自然!自古修道需上體天心,下悟本真?!?/p>
“爾等來自凡塵濁世,道心兩性難免不全。故需在下方煉心谷修身養(yǎng)性一段時日。
吾宗有兩大根本經(jīng)文,一曰《黃庭內(nèi)景經(jīng)》,二曰《太清洞真經(jīng)》。
爾等入駐煉心谷后,需日日誦經(jīng)作課,體悟天地自然。何時從經(jīng)文中悟出自我修行之道,何時走出煉心谷,一并錄入本宗弟子道籍?!?/p>
長須老道士說完后,神情變得淡漠,用深邃的眼神掃過一眾新晉外門弟子。
這時,本屆大會魁首周子虛站了出來,神色平靜而從容的問道:“敢問祖師,弟子從小熟讀黃庭洞真兩經(jīng),自認已然悟出修行之道,可否不入煉心谷,直接登錄道籍。
不等全鈞子開口,周子虛忽然一稽到底,恭敬的說道:弟子愿意接受祖師考驗!”
“
話音剛落,又有十幾人突然越眾而出:
“弟子莫龍,也愿意接受祖師考驗!”
“弟子鳳三笑,在此請求祖師考問道心……”
“弟子鄒青鸞……”
其他外門弟子見此情形,俱都蠢蠢欲動,很快又有一批人走了出來,請求祖師考驗。
《黃庭內(nèi)景經(jīng)》和《太清洞真經(jīng)》在東域流傳最廣,但凡東域修士哪一個不是誦念于心,倒背如流。
因此,全鈞子提的這點要求,在他們看來十分容易,不就是“悟道煉心”嘛,難在哪里呢?
片刻后,站在原地不動的僅剩寥寥二十幾人,其他人皆自信滿滿的希望接受祖師考驗。
眼見無人再出頭,全鈞子這才淡淡說道:“十戒,帶他們?nèi)捫穆?。?/p>
話音剛落,十位黃袍道人齊齊稽首,唱喏道:“謹遵師叔祖法旨!”
說完,其中一人望向眾弟子,冷喝道:“爾等速速登上青云,不得有誤!”
周子虛,鳳三笑,莫龍等人見狀,當即選了最近的一朵青云,快步走了上去。
少頃,十朵青云飄向向天邊,轉(zhuǎn)眼間消失在群山深處。
這時,全鈞子將視線落到剩下的二十幾人身上,忽地一甩袍袖,霎時間憑空生出一股狂風,將眾人一起掃落云端。
砰,砰,砰…
俄而,一堆人從天而降,重重砸入湖面,瞬間濺起大片水花,驚得湖底游魚四下逃竄。
猝不及防之下,眾人頓時成了一堆落湯雞。
嘩啦一聲,趙升從湖中一躍而起,而后踏著層層水波,轉(zhuǎn)眼來到了湖邊。
踏上湖畔一處草叢后,趙升渾身一震,衣袍猛的高高鼓起,大片水汽迸射而出,灑落周圍一地。
轉(zhuǎn)眼間,他的衣袍重新變得清爽干燥。
此時,趙升抬頭望天,卻見天空一清如洗,哪里見得到全鈞子和列子殿的蹤影。
他收回視線,環(huán)顧四周,只見周圍青山綠水,林木清幽,風景秀麗卻不見一絲人煙。
這處山谷雖名煉心谷,卻是一座罕有人踏足的偏僻之地。
太清宗行事風格別出一致,居然隨便把人丟到荒郊野外,然后就不管不顧了。
它還美名其曰:“道法自然,煉心悟道”
“立威就立威,搞這些鬼名堂有甚用!”趙升一邊暗暗腹誹著,一邊走向遠處山林。
在他身后,其他“落湯雞”正各展神通,先后抵達湖邊,并狼狽得忙著弄干衣袍。
他們的神念和一身法力俱都被封,已經(jīng)打不開隨身須彌戒,日后不得不像凡人一樣在這座“煉心谷”生活。
大半個時辰后,趙升穿越松林,來到了一處斷崖下方。
斷崖約有二十多丈高,西側(cè)有一處小型瀑布,瀑布寬近兩丈,水流湍急,在長年累月的不斷沖刷下,下方形成了一處直徑三四丈大的水潭。
潭水沿著下方豁口,源源不斷的流出,一條清亮小溪蜿蜒流入松林,岸邊長滿郁郁蔥蔥的花草。
斷崖東側(cè)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全部清理干凈后,能清理出一片空地。
趙升對這里的環(huán)境頗為滿意,于是決定在此地開辟一處洞府。
說干就干!
他很快走到亂石堆中,一腳一腳的踢到石頭上面。
每一腳飛出,便有一塊石頭應(yīng)聲飛起,遙遙落入遠處的松林里面。
僅僅片刻,斷崖東側(cè)就清理出一片空地,趙升走到崖面前,伸手按在冷硬的巖石上面。
隨著掌心暗力一吐,手掌周圍的巖石紛紛裂開,繼而落到他腳下,堆了足足半人高。
然后,趙升雙掌連續(xù)拍下,大片巖石簌簌掉落,崖面很快凹陷下去,一處洞穴飛快成形。
時間一點點流逝,等到夕陽西下,暮色降臨之時,這處洞府已經(jīng)開辟成功,內(nèi)部不光客廳,靜室,煉丹房,煉器室,雜物室一應(yīng)俱全,連桌椅茶幾也就地取材,一一鑿刻出來。
就在趙升住進臨時洞府的時候,先前去往煉心路的一眾新弟子個個垂頭喪氣的回到煉心谷。
不過,周子虛,鳳三笑,莫龍等七人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看來他們已經(jīng)順利走過煉心路,真正進了太清宗的山門。
煉心谷面積不大,方圓不足百里。
等到一百多號人陸續(xù)遣返山谷后,眾人這才驚覺谷內(nèi)的“好地方”都被人提前占了。
別看這群人剛剛遭受了重大打擊,但放在外界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他們哪能忍受挑撿別人剩下不要的爛地方。
于是,他們再次發(fā)揮修仙界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紛紛找上早來的那批人,要求眾人讓出地方。
包括趙升在內(nèi)的二十幾位哪里肯讓,于是難免一場大戰(zhàn)。
眾人法力神念被封,因此不得不用拳腳分出勝負。
一夜過去,不少居所重新?lián)Q了一位主人。
趙升在連續(xù)打敗五位同門后,再也沒人敢窺視他的洞府。
煉心谷的第一天過去了,原本意氣風發(fā)的新晉弟子們,大半臉上掛了彩,同樣也沒了之前的傲氣。
他們原本以為進了太清宗,日后就會道途無量,卻沒想到直接被丟進了荒無人煙的煉山谷,自生自滅。
想象與現(xiàn)實落差如此之大,不禁讓不少天之驕子十分失落。
趙升雖知太清宗高層的用意,卻不會故意點破。
相比盡快“嶄露頭角”,他更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絕不想引起太清宗高層的注意。
從昨日進入太清洞天的一剎那,他已然隱隱預(yù)感某種極大兇險。
它來自這片天地,也來自天地之外,仿佛有一雙無所不在的眼眸時刻注視著洞天內(nèi)的每一個生靈。
一旦他有任何異常,必會迎來一場滅頂之災(zāi)。
太清洞天本是一座真仙道場,大道法則早已完善,別說泯滅一位返虛半仙,就算渡劫大尊進了這里,恐怕也逃不出去。
趙升只想找到先天神州的下落,可不想正面對上這樣一個古老而恐怖的仙宗道派。
清晨,薄霧彌漫山林,趙升走出洞府,來到水潭邊上。
瀑布飛落而下,濺起的水汽打在上,濕潤清涼,令趙升心神為之一清。
他輕輕躍起,落到潭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石頭高丈余,上半部已被削平,恰好成了一處打坐冥想的好地方。
趙升盤膝跌坐,望著從斷崖后方升起的一輪紅日,緩緩?fù)鲁鲆坏罋庵?,接著念誦起了經(jīng)文:
“……至道不煩訣存真,泥丸百節(jié)皆有神。發(fā)神蒼華字太元,腦神精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壟字靈堅。耳神空閑字幽田,舌神通命……”
其音如流水,又如山林霧氣,無相無間,千變?nèi)f化。
隨著誦經(jīng)聲傳遍周圍,一只毛發(fā)蓬松,體長三尺的紅毛松鼠忽然從樹枝上一躍而下,轉(zhuǎn)眼間來到石頭下方,趴地聆聽起來。
不多時,一頭通體潔白的白鹿從林中跑出來,也來到石頭山房,臥在青草地上靜靜聆聽。
在此之后,蒼鷹,青狼,山蟒等等動物先后抵達水潭邊,俱都圍在石頭周圍,靜靜聆聽道音。
太清洞天實乃太清靈界最為罕見的一處洞天福地,無數(shù)年來,一代代在洞天內(nèi)的繁衍生息的生靈,生來就擁有一絲靈性。
今日,趙升初次誦念《黃庭內(nèi)景經(jīng)》,立刻將周圍的生靈吸引過來。
可以預(yù)見的是,只要這群生靈多聽幾回經(jīng)文,早晚都會啟靈開智,成為一頭頭通人性的靈獸。
就當趙升誦經(jīng)作課的時候,煉心谷各處先后響起一陣陣誦經(jīng)聲。
經(jīng)音高低語速不盡相同,但都多多少少帶著某種韻律。
山谷里的生靈,終于迎來了千載難逢的大機緣,一些靈性頗高的動物很快被周圍的誦經(jīng)聲吸引,紛紛前往那處聆聽經(jīng)文。
太陽漸漸升高,煉心谷內(nèi)陸續(xù)多了一處又一處百獸聚集的神異場景。
……
從那天開始,化為“凡人”的趙升開始每日誦經(jīng)作課,也開始砍柴做飯,登高望遠的悠閑生活。
相比其他急于求成的外門弟子,趙升絲毫不急,每日按部就班的誦經(jīng)作課,閑事游山玩水,不忘與人交際。
半年下來,他倒是結(jié)交了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同樣在這半年里,有一人突然體悟天心,從兩部經(jīng)文中幸運悟出一門修行之法,最終成功踏過煉心路,順利離開了煉心谷。
看到有人成功出谷,眾修士氣大振,沒過多久先后有數(shù)十人嘗試闖過煉心路。
只可惜僅有三人成功出谷,絕大多數(shù)都以失敗告終。
趙升一直默默觀察,從始至終都沒有嘗試之意。
因為他非常清楚,太清宗不可能放任一群外門弟子不管,不然有人在暗中監(jiān)控著所有人的情況。
盡管他明面上“身世清白”,但只要用心總能查出他的馬腳。
太清宗內(nèi)高手如云,勢力深不可測,一旦它認真起來,幾乎沒有人能躲過它的追查。
七八年轉(zhuǎn)瞬即逝,煉心谷內(nèi)如今冷清了許多,僅剩下八十四個外門弟子無法悟出己道,始終走不過煉心路。
這一年,趙升覺得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于是在夏秋交接之時第三次嘗試走煉心路。
這一次,他熬過無數(shù)考驗,最終解開封印,“艱難”得渡過了入門考驗。
一天之后,趙升踏上接引青云,在眾人羨慕的注視下飄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