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弗不敢動,任由陸涼川擁著她。
她感受到了陸涼川克制的情緒。
她閉上眼睛,落下一行清淚。
陸涼川抱著他,手臂越收越緊,似乎要把她整個嵌入到自己的身體里面去。
情緒,像風起云涌,呼嘯而來,把他淹沒。
身體的親密接觸,宋弗的身體開始發(fā)熱。
陸涼川第一時間感覺到了,松開宋弗,面色慌張:
“今日,可喝藥了?”
宋弗此時,面頰帶著晚霞一般的嫣紅,眼神水汪汪的,天真懵懂而迷離,陸涼川猛的咽了一口唾沫,避開她的眼睛。
宋弗:“沒有喝?!?br>
今日,流蘇送進來了,她不想喝,就悄悄倒了。
今日大婚,那么苦的藥,她不想喝。
而且,也沒什么用,不如不喝。
陸涼川輕嘆一氣,艱難的抬頭,聽到這話,無奈道:
“阿弗,你不乖?!?br>
他松開宋弗,打開門,對著外頭的人吩咐了幾句什么,而后才進來。
這一回進來,半點沒有往宋弗靠,而是離得遠遠的,在桌子的這邊站定。
流蘇進門,端了茶來。
讓宋弗喝了好幾口,宋弗搖頭,才放下杯子。
陸涼川吩咐:“備些吃食?!?br>
“是?!绷魈K應(yīng)聲退下。
宋弗喝了茶,眼中逐漸清明。
她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面對陸涼川,她沒有任何抵抗力。
對陸涼川的感情,無論她再怎么否認,她的身體都能實實在在的告訴她,真相是什么樣子。
她抬頭,臉頰的紅暈散了些。
她看向陸涼川,看陸涼川離開她很遠。
他背對著窗戶,背對著光,整個人像站在陰影里,讓她看不清,又像站在仙臺上,光從后面打下來,他整個人被鍍上了一層暖光。
她嘴唇囁嚅:“公子……”
陸涼川抬步,卻沒有過去,微微向前半步,距離桌子還有一大截。
“阿弗,你可……還好?!?br>
宋弗看見他的表情,眼中的擔憂如此明顯。
再看他這離開三丈遠的距離,心中詫異。
“我沒事,大約是早上吃得太少,流程多事情雜,便累得有些困倦。”
陸涼川望向她,點點頭:“那……那你歇息一會吧,我在這兒守著你。”
陸涼川說著,往前一步,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來,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你睡吧,如有什么需要便叫我,或者有什么不適也叫我,一會兒送了吃食上來,我再叫你?!?br>
宋弗原本想說不必,想到剛剛,如此拉開距離,倒正中她下懷。
不過兩個人在屋子里到底不好,她開口道: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應(yīng)付,身邊有流蘇和夏鳶,她們會照顧好我。”
陸涼川:“我今天只有一件事情,便是陪你,照顧你。”
這幾日,他把往后可能會遇到的事情全部都列在冊,交代了楚羨,也交代了裴佑年。
不說往后多長時間,起碼眼下,他已經(jīng)騰出空來,可以完全的陪伴宋弗。
宋弗見他堅持,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清嘆一氣,也沒有再說。
流蘇下去傳吃食,應(yīng)該很快就會過來,那便吃了再睡。
正好,這會,有些話她想和陸涼川說。
她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坐得端正,對著陸涼川開口。
“秦家的事,多謝公子,我沒想到你會把祖母請來?!?br>
陸涼川:“舉手之勞,我知道她們對你很重要。
“你見到她們,可開心?”
宋弗點頭,沒有隱瞞,這是她欠陸涼川的人情,她得認。
“是,我心中特別高興,也非常滿足,真的多謝公子?!?br>
她是真心實意的要謝陸涼川,陸涼川把對她的心意,都落實到了每一件事上,而不只是嘴巴說說而已。
從前,李元齊也慣常說些好聽的情話,從前她也愛聽,因為沒有見過其它情話的模樣,變遵循內(nèi)心的想法,認為那就是真正的愛意。
現(xiàn)在一對比,就察覺出了,李元齊說的話有多虛浮。
李元齊都是嘴上說說,對她好的事一件都不做。
但凡做了一件什么跟她有些瓜葛的事,必然添油加醋的描述自己的心意,以及事情有多艱難,目的就是想要讓她對他感恩戴德。
但陸涼川不是,陸涼川做了許多為她好,對她好的事,而且不在她面前說,做了就是做了。
她不問他便不提。和李元齊的做法,天壤之別。
有些人對自己好,是為了想從自己身上換取到一些價值。還有一些人對自己好,是因為他就想這么做。
陸涼川就是后者。
這場婚事,有秦家,她了無遺憾。
陸涼川回答:“小事一樁,你不必記在心上,只要能讓你高興,那么這件事便值得?!?br>
陸涼川越是如此,宋弗心中的負罪感就越重。
但凡還有大半年,她都要努力賭一賭試一試,但是現(xiàn)在,她能怎么辦。
理智告訴她,她現(xiàn)在只要想一件事:
要怎么做,對陸涼川來說,才是最好的。
她垂眸,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抬眸看向陸涼川:
“公子答應(yīng)過我,若事情了了便放我離開?!?br>
陸涼川向她看過來,看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是?!?br>
宋弗:“公子說需要五日,我便五日之后離開。
“我知曉公子對我的心意,既然如此,我答應(yīng)公子會好好的想一想,希望公子能給我時間?!?br>
陸涼川看向她,眼中情緒復(fù)雜:
“自然,那你,想如何?”
宋弗:“我向來,愛山川河流,等離開之后,我想走遍名川大湖。我想去看看一些無人問津的絕美風景。
“若我能回來,我會告訴公子答案。
“我希望,能看到大周盛世的出現(xiàn),公子也不必為了我,空著后宮。
“等公子登基,朝中的大臣必然會讓公子的后院添人,選秀也會開啟。
“我希望公子別拒絕,我對感情之事并不看重,卻鐘愛和人爭斗。
“說不好哪一日,我就用秀女的身份入宮了,那時,公子便能看到我的答案。
“我不喜歡唾手可得的東西,我喜歡和人爭一爭和人搶一搶,一步做上皇后有什么意思?從一個卑微的秀女,做到后宮最高的位置才算本事。
“我這個人想來爭強好勝,公子應(yīng)當知道,最好多選些女子,人多熱鬧,斗起來才有趣。也最好,多生些子嗣,如此才有挑戰(zhàn)……”
陸涼川聽宋弗說了一大串,如何能不知道宋弗打的什么主意。
她就是想要讓他好好的守著江山,后院女子成群,子嗣豐盈,然后在一次一次的選秀里,等著她來。
說什么秀女要多,才有戰(zhàn)斗的樂趣,說什么子嗣要多,才有搶奪的快樂。
都是瞎話。
還說不愛他,后路都給她鋪得整整齊齊。
“好。但是……
“這五日,你讓我陪在你身邊?!?br>
開玩笑,他怎么會放她走,她怎么會讓她一個人面對死亡?
若到最后,宋弗執(zhí)意要離開,那他便做一回惡人,洞房花燭,和她同生共死。
再和她攤牌,說明所有。
然后跟她一起面對一切。
這是最壞的打算,不到最后一步他都不愿意這么做。
他在尋找有更好的辦法,讓宋弗來做選擇,而不是他替他做了決定。
他在努力。
宋弗聽陸涼川答應(yīng),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如此最好,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希望:公子可以尊重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公子從前說過,回宿在書房?!?br>
一句話,宋弗不想同房的暗示太過明顯,陸涼川聽她說到這句會宿書房的話,想到當初,自己在北境,聽到皇后要她陪葬的消息,一路疾馳趕往京城去見她,看到她的抗拒,從而說出了這番話。
那時候,他因為她心中無他。
現(xiàn)在,不一樣。
沒關(guān)系,無賴嘛,又不是沒做過?,F(xiàn)在,他一絲一毫的時間,都不想和她浪費。
陸涼川:“睡書房?我沒這么說過?!?br>
宋弗一臉錯愕的看過來,沒想到陸涼川會直接否認,看了一眼床鋪,神色有些慌亂。
“你說過的,那一日你從邊境回來,我們在太師府第一次見面,你說會宿在書房?!?br>
陸涼川:“我沒有?!?br>
宋弗皺眉,陸涼川這是不想認了。
“你……你給我一點時間?!?br>
陸涼川:“好。”
宋弗有些錯愕的揉了揉耳朵,仿佛自己聽錯了。
她還在琢磨著,要怎樣可以說服陸涼川,沒想到,陸涼川直接就答應(yīng)了。
“多謝你。”
陸涼川:“謝倒不必,我說了給你時間,但是我不去書房,外頭說出去也不好聽,我便睡軟榻吧?!?br>
他可以不睡床,但是得跟她待在一間屋子里。
從今日,在別院門口接到她那一刻開始,他一刻都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宋弗看了一眼一旁的軟榻,想說什么,到底忍住了。
“那說好了,便不可反悔,不能趁我不注意便……便……
“雖說我們已然是夫妻,但是我沒有準備好?!?br>
陸涼川見她有些語無倫次的樣子,緊張又心慌,無奈嘆氣:
“好,我答應(yīng)你?!?br>
“我就老老實實的睡在榻上,等著你,選秀入宮。”
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宋弗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心中想著:
還有五日,只要過了這五日,便好了。
她祈禱,這五日,什么事情都不要發(fā)生。
外頭,響起敲門聲,流蘇進來,和夏鳶一起端上了吃食,然后扶著宋弗過來,再桌前坐下。
二人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
陸涼川替她舀湯,宋弗接過:
“謝謝,公子自己吃就好,我自己可以?!?br>
宋弗從見他的第一面,便稱他為公子,到現(xiàn)在亦是如此。
照理來說,得稱呼殿下,或者夫君。
但是宋弗不愿意。
她始終記得,陸涼川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
——大周太子是天下人的大周太子,而公子,是她一人的公子。
反正也沒有旁人,反正只還有五日,便讓公子做她一輩子的公子吧。
宋弗低頭吃菜,小口小口的吃,吃得極慢。
她是丞相府的嫡女,護國將軍府的外孫女,從前的太子妃,一舉一動都是由尺子測量出來的,不僅無錯,且賞心悅目。
陸涼川一邊吃,一邊不時看看宋弗,他跟宋弗吃過很多次飯,宋弗的教養(yǎng),是刻在骨子里的。
這般美好的人兒,應(yīng)該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二人靜默,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吃完了一頓飯。
流蘇送來了藥,陸涼川看著宋弗接過藥一口喝盡。
陸涼川看她喝藥的樣子,心疼極了,讓流蘇和夏鳶把東西撤了下去,從另一邊的桌子上端來了兩碟蜜餞。
“安城的蜜餞,做得特別好吃,你嘗一嘗,有楊梅,青梅,烏梅。
“這是聞香閣的蜜餞,是我吃下來,覺得口味最好,品質(zhì)最高的,甜而不膩,你嘗嘗。”
宋弗見著遞到面前的蜜餞,拿了一顆放進口中,對上陸涼川期許的目光。
“怎么樣,可好吃?”
宋弗點點頭:“公子挑選的,自然是好吃的?!?br>
陸涼川笑了,拿了一個放進自己嘴里,替宋弗倒了一杯茶:
“你睡吧,我就在這陪著你?!?br>
宋弗:“好?!?br>
陸涼川:“可要叫人進來?”
宋弗搖頭:“我自己可以。”
她走到屏風后。
手撫上嫁衣的腰封,想到流蘇說的這嫁衣的貴重。
她的手輕輕拂過嫁衣,感受著嫁衣料子的溫暖細膩……
把時光放在這一刻,她半點都不覺得浪費。
許久沒聽到里頭有動靜,陸涼川起身,對著里頭詢問道:“阿弗,可好了?!?br>
宋弗沒說話,陸涼川皺眉,想要進去看看,才走了兩步,就見宋弗從里間走出來。
換下了嫁衣,穿了一套輕便的睡覺紗衣。
陸涼川一眼便看到了宋弗一身青色衣裙,纖腰盈盈一握,纖細如柳,行走時身姿搖曳。
青絲散落下來,露出絕美的容顏,眼睛盈盈的望向他。
這樣的美,沖擊力大得驚人,宋弗的身體里,仿佛有一種對于男子致命的魅力,往四周散開。
陸涼川頓時一下,像被雷劈中,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閉上眼睛,努力的深呼吸,平緩自己的心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再睜開眼,宋弗已經(jīng)躺到了床上,身上蓋著薄被,面朝里面。
他放緩呼吸,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響,在床前站了好一會,才走到窗前。
從桌上抽了一本書,坐在案臺前,翻看起來。
只是眼睛一直不停往這邊看,心不在焉。
和宋弗同處一室,是“煎熬”。
床上的宋弗,睜開眼睛,抬手撫上心口,那里怦怦快速跳動著。
后背熱得有些發(fā)燥。
和陸涼川同處一室,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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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我要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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