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
軍帳內(nèi)張誠踱步徐行，片刻后，他又來到軍帳左側(cè)的開封攻防圖前，指著上面開封城西闖軍各營盤分布，對楊青問道：“賊軍城西分設(shè)為五營，你可知那陳永福欲突襲哪一營？”
楊青回道：“那陳總兵只說要夜襲賊營，并未明確說出先夜襲何處?！?/p>
張廣達(dá)這時說道：“賊軍在城西有五營，其中劉宗敏部馬隊扎營在北面，為最強；闖賊李自成老營在西門外官道旁，其部賊兵最眾；劉芳亮所部在闖賊老營西面，正當(dāng)西關(guān)外；一斗谷部賊兵扎營在南面；
而賊將谷英所部扎營在最東，又守在官道旁，周圍地勢亦較為平闊，我看陳永福必會先襲此營，再向內(nèi)突進，過闖賊老營，沖破劉芳亮所部，直抵開封西關(guān)。”
張誠沒有表態(tài)，而是向楊青問道：“崔士杰的步兵現(xiàn)在何處？”
“回大帥話，崔千總在我家陳總爺出發(fā)時，已拔營往南，奔朱仙鎮(zhèn)方向而去?！?/p>
張誠又看向張廣達(dá)，道：“若陳永福夜襲李自成的老營，劉宗敏定會去救?！?/p>
張廣達(dá)心領(lǐng)神會的說道：“那咱就等著偷他的馬隊營地！”
他又補充道：“是不是把陳大寬的步兵調(diào)來一起?！?/p>
張誠踱著步，片刻后，才道：“不必。現(xiàn)在各營都已安歇，又是月黑鳳高之夜，大軍不可輕調(diào)?！?/p>
他轉(zhuǎn)頭又對楊青說道：“你現(xiàn)在就回去，轉(zhuǎn)告陳忠開封西門已然封死，開門不易，如有可能，襲擊賊營后，可沿城外壕溝向北，從北門入城更為方便，我會命魏知策的車營從旁策應(yīng)?！?/p>
他接著又道：“你再轉(zhuǎn)告陳忠，陳永福夜襲賊營后，他可從側(cè)翼出擊，只是不要往城北來，要往南面沖，奔城南而去，過新城往朱仙鎮(zhèn)去與崔士杰會合，就在新城往朱仙鎮(zhèn)沿途尋一處設(shè)伏。
你告訴陳忠，就言是本帥交待，要他務(wù)必加強哨查，確切掌握賊兵動向，如賊兵勢眾難敵，切不可草率出擊。”
“喏！”
楊青應(yīng)諾后，便急急告退，領(lǐng)麾下哨騎離營而去。
這邊張廣達(dá)還是心有不甘，他問道：“大帥，咱不干他娘的一下??？”
“干?。 ?/p>
張誠沉聲繼續(xù)道：“如此好的機會，有陳永福在前邊頂著，咱咋能不插一杠子呢。你去叫人把林芳平喊來。”
片刻后，林芳平就來到軍帳，他身上的盔甲還未卸去，想來必是一直在營中忙碌，進帳后便對張誠說道：“大帥，你喊我來，有何吩咐?！?/p>
張誠揮揮手，旁邊張廣達(dá)便將剛才游騎部楊青稟報之事簡略說與他知道，林芳平這段時間一直隨在張誠身邊歷練，人不但沉穩(wěn)了不少，對于戰(zhàn)機也有自己的眼光。
這時，他便猜測著問道：“大帥，咱是想借機摘桃子??？”
“哈哈哈……”
張誠笑著抬手指向林芳平，對張廣達(dá)說道：“看吧，我就說這小子已經(jīng)開竅了吧！”
…………
開封城北門外的營地里，大部分官軍都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但也有一些軍士持刀握銃的在營門處守衛(wèi)，就連營地外都照例安排布置了暗哨和流動哨。
營地內(nèi)也有十余支十二人一隊的軍士往來巡邏，畢竟看押著近七千多的賊兵和饑民，他們可不敢稍有疏忽。
營門前的一個簡易塔樓里，成三虎仔細(xì)的擦拭著自己的火銃，火把照射出的光線忽明忽暗，但仍是能清楚的看到他那桿火銃木柄上刻畫出來的印子，竟由五個變成了十一個。
旁邊一名軍士搭訕道：“虎哥，還擦你那寶貝呢?！?/p>
另一名軍士就接言道：“虎哥，你說這才一場下來，你就打死了六個賊人，戰(zhàn)后大帥會不會給你換了新銃哩?！?/p>
成三虎笑道：“換啥俺也不要，俺就跟這桿銃有感情，用著順嘞。再說，你小子也不賴嘛，不也打死了兩個賊人，俺可是在旁邊幫你數(shù)著哩?！?/p>
“虎哥，你這就是笑話我了不是，你都打了六個，咱那倆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蒙的嘞！”
“唉，虎哥，有空你可也教教俺們幾個，咱營里兩司四百多銃兵里就你打的忒準(zhǔn)，教會俺們，也露露臉不是……”
眾弟兄你一言，我一語的就開起了玩笑。
成三虎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要岔開話題，他說道：“唉，你們瞧見了沒，二局那個黑大漢可真猛啊，只一下子就把賊兵的營墻撞開個缺子。”
“虎哥說的是那個李二蛋吧。”
李二蛋說道：“對，就是李二蛋那黑漢，真?zhèn)€兇猛，俺看他就跟個大老虎似的?！?/p>
“虎哥你不曉得嘞，那貨可不光兇猛，可是能吃得狠哩，咱剛才晚飯時候就聽到有人說，只他一個就造了十一個饃饃，十三大碗豬肉燉粉條子！”
一名軍士插言道：“我滴乖乖啊，這頭黑豬一個就快頂上咱一甲人吃的多嘞，要是放在以前，那里養(yǎng)得活喲。”
還是剛才那軍士接道：“可不。咱還聽說，這李二蛋入咱大帥帳下前，可是一頓飽飯都沒得……”
“想當(dāng)初那句‘拼命千戶劉四郎、打不過新兵李二蛋’，可是在咱營里很是傳揚了一陣子，此番事了回了咱北路，這李二蛋還不得提個甲長？”一個軍士接著說道。
最先說話的那軍士接嘴道：“那可不。不過話說回來，咱三虎哥也不賴嘛，依咱看至少也是個甲長嘞！”
成三虎被他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從懷中掏出僅有的半包“云州牌”煙卷，煙盒都已是皺皺巴巴的，但看里面的煙卷還算完好。
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滿臉都是不舍之情，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余下的拋給眾人，說道：“去，拿去堵了爾等的狗嘴?！?/p>
那個話最多的軍士抬手就將拋過去的煙盒接住，眼中立刻便閃出精光，嘴里還說著：“呦呵，‘云州煙’嘞，到底是要當(dāng)甲長的哩?！?/p>
他雖是話說得多了些，但人卻不貪心，自己只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就又將煙盒丟給身邊的軍士，眾人在一片“嘖嘖嘖”的羨慕中，就把這小半包云州煙分個精光。
成三虎還解釋道：“還不是前次打偃師那會，俺連中兩個賊人，劉總爺知道后賞了一包，憑俺這點餉糧，那里敢抽這個嘞?！?/p>
還是那個多嘴的軍士，略提高聲音道：“咱可是聽說了，大帥那邊可好幾車這‘云州煙’哩，說是要拿來獎賞大伙嘞?！?/p>
“俺看三虎哥這回還能得一包！”
“你個憨貨，至少是三包，三個賊寇還不得值咱一包‘云州煙’了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