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可貞聽著耳邊的回響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抬起眼皮去打量敖乙,可剛接觸到敖乙的眼神時,又以最快的速度低下頭,以至于都沒有看清楚敖乙的具體長相,隨后是本能躬身作揖。
“吾乃敖乙。”
敖乙在眾人行禮的時候冷聲說道:“上古時,人道初興,蒙昧未開,吾見其孱弱,護其周全,后有妖族作亂,吾不忍生靈涂炭,曾化身賢士傳道于天下?!?/p>
“后又有妖族決戰(zhàn),吾助人道諸君寂滅妖皇,平定中州、東洲、西洲各地戰(zhàn)亂,護佑黎民百姓?!?/p>
“而后人道昌盛時,吾棲身于東海深處,時常降下甘露以潤澤萬物?!?/p>
“今再現(xiàn),非為夸功,實則當(dāng)今之世,人心不古,中州亂局先害我族弟,又毀天下蒼生,我不忍天下蒼生受苦,故今再現(xiàn),非為權(quán)勢!”
冷可貞聽完這段話,不由得在心底里吐槽這些老家伙真是越老臉皮越厚,這番話說出來給人的感覺仿佛是沒有他敖乙,人道就不可能崛起般。
敖乙說完這席話沉默了兩息,好像是故意讓眾人消化,隨即他又繼續(xù)說道:“為天下蒼生,為人道昌盛,在宗門大比之前,我還有一件小事想要宣布…”
他說話的時候看向自己左手邊的一人,這人正是臨水府五王爺尤樺,他在敖乙的注視下向前走出兩步,對現(xiàn)場的上萬修行者抱拳,隨后看向前排玄門、天門以及妖族的修士說道:“各位道友…”
“當(dāng)年我臨水府與各位商定,這次大比的末席籌建道宮總部的事務(wù),而今我大兄蘇醒,愿意一力承當(dāng)此事,帶領(lǐng)道宮維持人道世界的秩序!”
尤樺說到這里停頓一下,他與現(xiàn)場很多人都是故交,這話說出來卻是在強迫他的這些故交,所以有那么點開不了口,但在敖乙的注視下,他只能硬著頭皮環(huán)視前方眾人,問道:“各位道友應(yīng)該沒有異議吧?”
卻彩不動聲色的與冷可貞對視一眼,隨后眼觀鼻鼻觀心,地窟門的劉水濱只是微微皺眉,看了眼卻彩和冷可貞,隨即也裝著沒有聽到。
玉清教的代表卻是眉頭微微皺起,看向臺階上的敖乙有些不爽,卻也不敢當(dāng)眾反對,倒是金剛寺的代表向前走出一步,問道:“你們的意思是以后玄門、天門都要以臨水府為首?”
金剛寺的代表是新面孔,想來應(yīng)該是剛完成佛法修行的一位三境內(nèi)門修士。
尤樺很是客氣停下說話,看向金剛寺的代表,回想了一下這人是誰,又笑著解釋道:“原來是明乞道友,我臨水府…”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敖乙打斷道:“沒錯,我們就是這個意思,既然爾等不愿承擔(dān)看護天下蒼生的職責(zé),我臨水府愿意一力承當(dāng)?!?/p>
明乞和尚目光轉(zhuǎn)移到敖乙的身上,聽到敖乙的話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卻在敖乙的注視下不得不低下頭,但口中依舊說道:“大爺如此做,是想分裂道宮嗎?”
玉清教的三境代表也在這時說道:“道宮非我玄門和天門的私產(chǎn),而是在諸位真君的注視下維持道門秩序,大爺是想代表諸位真君?”
這話說得很犀利,卻又很聰明。
敖乙此刻有些不上不下,他剛才不該打斷尤樺直接與明乞和尚對話,這樣會讓他陷入一種被動的局面,他或許是沒有想到三境修士竟然敢當(dāng)面駁斥他,因為在他活躍的年代里三境修士面對四境修士只有聽命的份。
“青禾道友此言差矣,我臨水府一向遵從諸位真君,之所以提出此事是因各位推脫職責(zé),不愿意守護蒼生,難道承擔(dān)守護人道的職責(zé)是反對諸位真君嗎?”
說話的是陽舒,他口中的‘青禾道友’便是此次玉清教領(lǐng)隊的三境修士。
敖乙在陽舒話音落地時,又冷聲說道:“天下蒼生遭難之際我已奏請龍君,他授我執(zhí)掌道宮以守護天下蒼生,如爾等無意冷眼旁觀,我臨水府自一力承當(dāng)?!?/p>
他冷冷的看著明乞和尚,“是爾等尸位素餐,而非我要分裂道宮!”
說罷他一甩袖袍,化作一頭白龍盤旋于云層之中,引得中心島百姓抬頭眺望,隨后匍匐在地虔誠的祈禱。
敖乙目光如電,環(huán)視四方天際,問道:“如何?”
他這是在詢問其他二席。
千木山地底。
在敖乙詢問之后王平就將自己所處的地方以‘遮天符’隱藏起來,他現(xiàn)在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裝著沒有聽到。
敖乙的元神剎那掃過千木觀,隨后又往更北方的地窟門和妖域蔓延。
關(guān)鍵的時候,北洲雪山之中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然后迅速燃燒大半個中州的天空,但火焰只是一閃而過,不過也讓不少人想起不好的回憶。
漫天的火焰在東南海域匯聚成一點,向敖乙龐大的龍身落下。
“你說要維護蒼生,你的蒼生是什么?”
是榮陽的聲音,隨著他的聲音擴散,原本停歇下來的烈焰瞬息間引燃數(shù)萬里的云層,在云端炸開的同時不斷跳躍,綻放出刺眼的紅色火光。
平靜的海面瞬間刮起一陣熱風(fēng),并在無數(shù)島嶼城市里映照出紅火的亮光,一些經(jīng)歷過‘火燒中州’的修士頓時肝膽俱裂,下意識的想要逃跑,跪拜敖乙的百姓們早已因為百年的歲月忘記災(zāi)難,只是茫然的抬頭望天,任由熱風(fēng)劃過他們的臉頰。
“昂~”
一聲龍吟響徹天空。
被點燃的云層迅速消退,同時一道道青色的流光從天而降,驅(qū)散了冷熱空氣交織形成的颶風(fēng),并安撫了茫然的百姓和準(zhǔn)備逃走的修士。
“倒是有些手段!”
榮陽在一道火光中顯出身形,他還是以前的樣子,但神態(tài)之中多了一絲輕松和桀驁,目光看向中心島再次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你要維護的蒼生是什么?是他們嗎?”
他說話的時候伸出左手指著下方的中心島,指間浮現(xiàn)出點點太陽花花紋,“就憑你一個人?能維護天下蒼生嗎?你也太小看‘天下蒼生’四個字!”
他前面的話所有人都可以聽到,后面的話只有元神意識達到第四境修為才能聽聞。
敖乙巨大的龍身在云層之中盤旋,隨后恢復(fù)人形狀態(tài),打量榮陽兩眼說道:“倒是沒有想到你會出手,你想要什么?”
面對榮陽時,敖乙卸下他悲天憫人的偽裝,很直接的詢問榮陽的需求。
“我暫時什么都不需要,只是不爽你過于囂張的樣子,你是不是忘記了我真陽教也有一個二席席位?”
榮陽收起伸出去的左手,繪制在他身邊的太陽花花紋頓時消散。
下方各方代表此刻都滿臉凝重的看向天空對峙的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們是真怕兩人突然出手。
千木山山底。
王平看到榮陽出現(xiàn)算是松一口氣,雨蓮則是小聲說道:“榮陽修到了第四境圓滿嗎?”
“是的!”
‘星?!卮鹆擞晟彽倪@個問題,“那真陽修士體內(nèi)金烏已經(jīng)修得圓滿,只是他吸收了很多不穩(wěn)定的火靈,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穩(wěn)定下來,而且這樣一來,他再次晉升的可能性會很低?!?/p>
王平通過布置在龍宮前殿廣場的一些傀儡,同樣感應(yīng)到榮陽此刻人性有些過于豐富,剛才他似乎并不是打算做做樣子,而是真的有心想要燒掉中心島。
“你想要什么?”
敖乙再次問道。
榮陽或許是被敖乙問得有些煩躁,雙眸之中浮現(xiàn)出一道火光,隨即竟然咧嘴一笑,并回答道:“我現(xiàn)在內(nèi)心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和你打一架,然后撕掉你的偽裝!”
敖乙自然注意到榮陽人性的異常,他其實也想做過一場,向所有二席展現(xiàn)他的實力,而就在這時一道紫光劃過天際,落在敖乙身邊顯出一道身穿華麗宮裝的美艷身影。
是太陰教的麟霜道人,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發(fā)出來的陰風(fēng),讓榮陽處于活躍的人性意識清醒不少。
“原來如此!”
榮陽看著麟霜道人忽然“哈哈”大笑之后說道:“開云算計一輩子,卻沒想到一直都被你牽著鼻子走,可笑啊可笑!”
他說完又上下打量麟霜道人,感應(yīng)到麟霜道人身上洶涌的血海氣息,問道:“太陰教終于要拋棄傳統(tǒng)了嗎?”
麟霜道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回應(yīng)道:“我只是順應(yīng)大勢而已!”
榮陽點頭,“好一個順應(yīng)大勢?!?/p>
千木山山底。
雨蓮忽然對王平說道:“我在那個女人的元神意識當(dāng)中感應(yīng)到蒼吉的氣息,她難道吸收了蒼吉體內(nèi)的幽冥能量?”
‘星?!a充道:“不僅僅是這么簡單,她違反了太陰教的教規(guī),進行了血肉煉化,將元神強行提升到第四境圓滿!”
“你還知道太陰教教規(guī)?”雨蓮好奇的問。
“當(dāng)年他們劃分太陰邪修的時候,玉宵就在現(xiàn)場!”
“你是說她使用了太陰邪修的手段?”
“對!”
王平腦海里迅速消化了這個消息,麟霜道人如此做相當(dāng)于叛出太陰正統(tǒng),或者說直接背叛了白言真君!
能讓她作出這個選擇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龍君的承諾。
這一刻,王平忽然覺得好多人都變得可疑起來,畢竟龍君的承諾真的可以讓很多人毫無征兆的改變原來的立場
“又來一個人,他的氣息好熟悉,是誰來著?”
‘星海’觀測敖乙等人的方式是借助天地間的靈氣,以他的體量可以瞬間‘觀測’到整個中州星。
王平不敢直接用元神意識探查,他依舊借助‘洞天鏡’通過傀儡觀察龍宮上方,可他傀儡的意識卻感應(yīng)不到任何氣息,肉眼依稀看見的是一個身穿黃色僧衣的老人,但具體的樣子卻看不真實。
不過他瞬間就猜到是靈山寺的忘情大師!
他猜測得沒錯,此人正是忘情大師。
他出現(xiàn)后,就連敖乙都客氣的對他抱拳行禮。
忘情大師身穿一件破舊但很干凈的棉質(zhì)黃色僧衣,腳下踩著點點祥云,他雙眼緊閉,隔絕了塵世的一切喧囂,眉宇間盡顯智慧與慈悲,他的臉上有細密的皺紋,而且還有一些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敖乙道友,你所求之事乃人之常情,可如今人道大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zé),不可像以往那樣以修為強壓,否則大勢之下你將粉身碎骨!”
忘情大師說話的時候依舊閉著眼。
敖乙默然數(shù)息,隨即說道:“那我們就按現(xiàn)在的規(guī)矩來,看看誰笑到最后!”
榮陽聞言嘲笑道:“沒實力就別妄想,免得讓蒼生受苦,看看吧…”他指著下方中心城的百姓,“他們現(xiàn)在都還在跪拜你!”
“他們在跪拜我的這身修為!”
“你的這身修為不是你?你不要的話,可以給我!”
“你一個后輩,也想與我論道?正好,我剛蘇醒時閑來無事,曾看到過一個后輩編撰的書籍,里面有一句話叫做‘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敖乙竟然以王平謄抄的《道德經(jīng)》里面的內(nèi)容來反駁榮陽。
“天地不仁,是因天地宇宙乃自然,無為無造,萬物可自相治理,所以才稱不仁;圣人不仁,是因為圣人無所偏愛,而你敢稱圣人嗎?”榮陽可比敖乙對這本經(jīng)文有研究,當(dāng)即就找到話來反駁他。
“你說這個宇宙是自然?是無為無造?是萬物自理?圣人是無所偏愛的?”敖乙連續(xù)冷聲呵問。
“世人都說我真陽修士猶如瘋魔,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瘋魔,這句話乃人性智慧,而你卻只看到偏執(zhí),像你這樣的人要是晉升第五境,這方世界只怕永無寧日!”榮陽聲音更冷。
“中州大地因你真陽教而毀滅,而我數(shù)千年來都在惠澤萬民,你卻跟我談蒼生和天下,你有這個資格嗎?”敖乙伸出左手,一顆閃著青光的龍珠顯現(xiàn)而出,“如果你想做過一場,我隨時奉陪。”
“不如就現(xiàn)在吧!”榮陽身邊浮現(xiàn)出緋紅色的太陽花花紋。
“圣人慈悲~”
忘情大師的聲音很低,隨后他整個人仿佛被一道金芒吞噬般消失不見,而榮陽在忘情大師消失后,看著對面的敖乙和麟霜,冷“哼”一聲也返回了北洲的雪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