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明島。
東南海域道宮總部駐地所在的島嶼,傳言龍君曾經(jīng)在這里悟道百年,島嶼東面沿海的克明城經(jīng)過數(shù)千年的和平發(fā)展,規(guī)??氨戎兄莸纳暇┏恰?/p>
這座城市是以貿(mào)易聞名天下,是俗世世界海上貨物重要的中轉(zhuǎn)站之一,因為貨物如果不在此地中轉(zhuǎn),臨水府就會收取一大筆過路費,同時這里還是整個中州大陸最大的銷贓之所,如此帶動了島嶼周邊繁茂的商業(yè)。
克明城中心區(qū)域,有一座紅磚金瓦的大殿,原來是道藏殿四席、五席成員召開推舉會議的地方,道宮成立后自然又歸于道宮管理,大殿掛的空白的匾額,因為當初建造這座宮殿時,幾方為這個名字爭吵數(shù)月,最后干脆就掛了空白的匾額。
大殿除非承辦道宮的大型聚會,一般時候都是處于空置狀態(tài),而今天,大殿無字匾額下方的大門敞開,臨水府有頭有臉的修士齊聚一堂,而且至少要二境修士才有資格進入大殿,筑基修士都只能端茶倒水。
兩天前,那時天色已經(jīng)到傍晚,臨水府凡是登記在冊的二境以上的修士,都收到一封邀請函,內(nèi)容大意是道宮數(shù)位二席駕臨臨水府,需要他們前往克明島朝見。
凡是接到邀請函的修士,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克明島,畢竟這一個月里他們已經(jīng)見識過兩次四境修士的爭斗,對四境的力量是打心底里敬畏。
今天早上天剛亮,大殿外的廣場上就聚滿修士,但奇怪的是,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氣氛卻是異常的安靜,連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辰時三刻。
大殿的門在兩位道宮五席成員的推動下打開,從中州北方趕回來的臨水府二王爺云缺領著一眾弟弟和臨水府的修士,有序的進入到大殿。
大殿內(nèi)部空曠而宏偉,讓人感覺到肅穆和威嚴,正前方用香檀木臨時搭建有一個高臺,上面有五個云床依次排列。
隨著陣陣腳步聲的回響,大廳里不知不覺就站滿了人,卻依舊是沒有人說話。
就在辰時即將要過去時,九王爺江存扯了扯他左前方二王爺云缺的衣服,小聲問道:“二哥,三哥這是要做什么呢?”
他的聲音雖小,卻清晰可聞。
“禁言!”
云缺輕聲呵斥。
江存不由得吐出一口氣,其他人仿佛沒有聽到他剛才的問題,都是一副低垂著眼皮的恭敬模樣靜靜的等待。
不止是他有些不明所以,王平、榮陽、蒼吉以及開云也都不知道敖丙要做些什么,數(shù)天前敖丙接受王平提出的條件后,王平本想就此離去,可敖丙卻以主人的身份邀請他們喝茶論道,開云和尚一口就答應下來。
閑聊到傍晚時分,敖丙又提出他們現(xiàn)身臨水府,臨水府各路弟子理應過來朝見,這一條其實是記錄在道宮條例里的硬性規(guī)定,只是各位二席自己都不重視,因為他們嫌麻煩,下面的修士就是想來也沒機會。
不過,當敖丙正式提出來時他們也沒有理由拒絕,畢竟他們在臨水府弟子身前現(xiàn)了真身。
辰時一過。
大殿之中數(shù)百位修士只感覺一道五彩光芒在自己眼前閃過,隨后就感應到高臺之上的云床有一道道威壓襲來。
“小道拜見諸位府君!”
云缺高唱的同時伸出雙手抱拳作揖。
其他人聞言,紛紛有樣學樣的抱拳作揖,并高喊道:“小道拜見諸位府君!”
這八個字就很有說法,因為他們拜見的五人里,敖丙已經(jīng)被剝奪掉府君的稱號,原本這個稱號是要給敖洪的,可惜現(xiàn)在卻是出了意外。
榮陽府君明顯是想說點什么,但王平立刻傳音讓他穩(wěn)住。
這種事情不是他們能夠就決定的,也不是一些二境、三境修士喊一喊就能決定的,真正能決定的是諸位真君,敖丙既然能這么做,那么,他肯定是獲得了龍君的首肯,否則就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王平只能在心底里為敖洪默哀,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處理事情不夠謹慎。
“這些人的神魂此刻充滿虔誠,是神國最好的信徒,可以產(chǎn)生最為純正的信仰光芒!”雨蓮的聲音在王平的靈海里響起。
王平聞言下意識的審視大廳里的數(shù)百位修士,有神術加成的他很快就感覺到這些修士散發(fā)的虔誠意識,而他們五人則分攤了大廳里這些修士提供的信仰。
這些修士的虔誠意識,讓王平在這一刻察覺到他在這些普通修士的眼里,早已不是一位修行者,而是成為了傳說和神話。
王平剛接觸修行的時候,同樣對大境界修士有過崇拜和信仰,也將他們當成傳說和神話,好在他師父玉成道人,讓他很快就見識到府君人性里惡念和欲望,才讓他從崇拜中擺脫出來,否則他的人性修煉就不會那么容易。
或許在大多數(shù)普通百姓甚至的修士的眼里,王平等人真的如同神話故事里的那些神仙一樣仁愛世人,這就是一個非常好笑卻又無法笑出來的玩笑。
一套禮儀結(jié)束時,王平等人依次用自己的法術給大廳里的數(shù)百修士賜福,說得通俗一點就是疏通他們體內(nèi)修行造成的暗傷。
完成后榮陽府君第一個起身離開,似乎生怕敖丙又弄出其他的花樣來,王平則是緊隨其后。
兩人飛抵上安府云層之上時,榮陽府君說道:“那壞種利用我們修他的神術!”他口中的‘壞種’自然是指的敖丙,“開云那禿驢居然助紂為虐,我實在猜不到他的想法?!?/p>
“這兩家估計是徹底聯(lián)合到一起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臨水府內(nèi)部比你想象的還要復雜,龍君一共有九子,其他沒有晉升第四境的王爺雖然話語權不大,但誰敢忽略他們?更何況還有兩位人道四境,說起這件事情…”
榮陽府君與王平對視說道:“你讓敖丙自己選誰去域外邊境的舉措很好,或許臨水府會因此而亂起來,這對我們有利,就是沒想到敖丙會這么容易答應,只怕他早有什么想法,哎,多想也無益,我們還是先將中州大陸牢牢掌握在手里,免得讓其他人擾亂了靈性?!?/p>
他說完拱了拱手,“過段時間的二席會議,還望道友能多替我真陽教說些話?!闭f完這句話,他就化作一道流光往北方而去,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王平?jīng)]有關注離開榮陽府君,他回頭看向東南海域,對雨蓮說道:“他們?yōu)槭裁纯偸亲ブ@一畝三分地不放手呢?”
雨蓮爬上王平的肩膀,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或許對于他們來說,那一畝三分地就是全部,如果不抓住,他們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意義?!?/p>
王平輕輕點頭,手中法訣閃過時,人已經(jīng)回到山頂?shù)缊?,隨后就喚來在前殿忙碌的柳雙,告訴他千木觀弟子在西北傳道的時候,要多聽取真陽教的意見。
…
兩天后的一個早上。
吳老道在柳雙的帶領下出現(xiàn)在老槐樹旁邊。
王平看到他的第一眼先是一愣,因為此刻的吳老道沒有了邋遢的樣子,半白的頭發(fā)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用玉冠束在頭頂,身穿整潔的藍色道衣,腰間玉帶挎著一個葫蘆和兩個身份牌,一個身份牌是地窟門弟子的標識,另一個身份牌是道宮成員的標識。
“小道見過長清府君!”
吳老道在王平的目光投向他的時候立刻抱拳行禮,
王平先是揮手斥退柳雙,接著起身親自走上前將吳老道扶起來,邀請道:“前輩,這邊坐?!?/p>
吳老道也不好拒絕,只能硬著頭皮拱了拱手后,按照王平的指引坐下。
“前輩往日來我千木觀何等瀟灑,如今為何這般小心翼翼,難道是晚輩哪里做錯了什么?”
“豈敢,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前輩這般小心心思,對修行可不好,難道前輩就不想再進一步?”
吳老道聞言雙眼泛出些許神采,但隨后就搖頭道:“我已經(jīng)虛度了七八百年的光陰,如今才堪堪摸到第二境圓滿的邊緣,如何再進一步?”
他這話的說得氣短,似乎對未來已經(jīng)不抱希望,可氣短之中又帶著一點點希望,他的希望自然是來自王平。
“我千木觀有使二境修士增壽三百到五百載的丹藥。”王平說起這事目光暗淡,將茶杯推給吳老道,低聲說道:“原本這丹藥是煉給我?guī)煾阜玫?,可他早年服用過太多增壽的丹藥,服用過后僅能增壽數(shù)年而已?!?/p>
吳老道看著推過來的茶杯,茶水倒進來時他直起身子抱拳行禮,隨后說道:“當年千木觀遭逢大難,玉成道友才剛剛晉升第二境,就過度使用‘借運符’導致體內(nèi)靈脈枯竭,那時,我們能獲得的靈草少得可憐,他只能服用一些劣質(zhì)的增壽丹來維持壽命,這就需要每十年得服用一枚?!?/p>
“如此,相當于提前耗損他的生命力,后來他就算是解開心結(jié),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機會繼續(xù)修行,能夠繼續(xù)續(xù)命得多虧元正道友練出的丹藥,可…”
他說到這里感受到王平情緒的變化,就沒有往下繼續(xù)說。
王平捧著茶杯沉默十多息,才恢復精神狀態(tài),他先是伸手撫摸靠在自己臉頰上的雨蓮,目光落在吳老道身上,直接就說道:“你是我?guī)煾负糜?,又是我長輩,還是三河府聚會成員,我就不與你繞圈子…”
“元武真君將地窟門一個四境名額交于我手上,讓我挑選地窟門才俊安排他的晉升事宜,而我不想沾染地窟門太多的因果,于是,就想到前輩你?!?/p>
吳老道聽到王平手里掌握有地窟門四境名額時,情緒頓時就有些按耐不住,差點讓他體內(nèi)的靈脈暴走,好在他修的人性足夠牢固,才在關鍵的時候控制住自己的思想。
等王平講完時吳老道也恢復了平靜,自嘲的說道:“貧道體內(nèi)的靈脈已經(jīng)過度使用,這輩子估計最多止步于第三境,實在無緣第四境,連想都不敢去想?!?/p>
他說完這席話也反應過來,王平并不是要將四境名額給他,而是想推他晉升第三境,用他來培養(yǎng)適合晉升第四境的弟子,也是讓他來承擔這份因果。
王平端起茶杯,問道:“你可聽說了流云府君的事情?”
“有傳言,是從海州路傳過來的,說是流云府君在外太空遭受重創(chuàng),已經(jīng)無法正常維持生命,只是不知是否真實!”
“它是真的,流云府君的肉身還在外太空,等著地窟門其他修士前往收取,元神處于沉睡狀態(tài),只能依靠封印法陣維持最基本的生機?!?/p>
吳老道得到確切消息時,目光里帶著震驚和一絲恐懼,但聽到流云府君的肉身沒有人管時,雙眸中自然而然的露出貪婪。
隨后,他就開口了:“不知…”
“你就別多想了,我當時都沒好意思提。”
王平說完就耐心的等待著吳老道情緒的變化,確認吳老道情緒穩(wěn)定下來,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西北失去流云府君后留下一大塊蛋糕,地窟門的傳承也必定受到影響,你去西石路,只要你能晉升到第三境,未來西石路地窟門的傳承便會落到你的身上?!?/p>
吳老道聞言卻沒有納頭便拜,因為他還沒有得到實質(zhì)性的承諾,于是露出為難和糾結(jié)的表情說道:“如此機遇實在難得,只是我這一脈勢單力薄,只怕…”
“去找柳雙,讓他帶你去土院找?guī)讉€弟子。”
“如此,多謝府君的垂憐!”
吳老道這才抱拳作揖,隨后,他收起剛才的小心翼翼,像是恢復了數(shù)百年前的精氣神,果斷的向王平提出告辭。
雨蓮等吳老道離開,口吐人言道:“他能晉升到第三境嗎?”
“幾率很低。”
“那…”
“我要的是他的傳承,他的正統(tǒng)!”
“你連老前輩都算計嗎?”
“這不是算計,是各取所需,千木觀會全力支持他晉升第三境?!?/p>
吳老道離開兩個時辰后,快到中午飯點的時候,柳雙落在槐樹旁邊,詳細的匯報了吳老道索要的東西,以及在土院挑選的弟子。
王平其實沒有認真聽,因為這些對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是在享受與徒弟交談所獲得的人性快樂。
柳雙匯報完,王平便讓人準備了一桌飯菜與柳雙一同享用。
用完午飯,柳雙耀告辭時,王平很是隨意的囑咐道:“吳權搬離南林路之后,南林路地窟門傳承就一直空著,如果這次文??梢詴x升到第三境,你就想辦法將他推上位!”
“是!”
雨蓮在柳雙離開后,從老槐樹上騰云下來,問道:“雙兒肩上的擔子是不是有些重?”
王平搖頭,道:“她的人性修煉需要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