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王奔聽到吩咐,小心的在他左手爪子上具現(xiàn)出一點點妖力,輸入地上昏迷的老羊氣海內(nèi),老羊身體先是一陣劇烈的擺動,這是他身體的本能,隨后睜開了一雙泛黃的眼睛。
老羊泛黃眼睛里的迷茫只是一閃而過,看到虎妖那張大臉時,立刻就變得驚恐,但卻沒有做無謂的掙扎,他腮幫子在鼓動,看起來是有話要說,但嘴上的黑色金屬板塊讓他發(fā)不出一絲聲響。
王奔將老羊弄醒后,隨即便抱拳向閣樓深處盤腿坐于蒲團之上的王平行禮。
老羊看到王奔的樣子,下意識的翻過身,身上紅色的繩子因為他的翻身又緊了一些,疼得老羊翻了一下白眼,當他看到王平時,立刻強忍著全身的疼痛,用自己的腦袋使勁磕在地板上。
“咚咚咚”
聲音聽起來還挺有節(jié)奏。
雨蓮口吐人言道:“別弄臟了我的地板!”
她有時候有那么點潔癖。
老羊聞言,立刻停下磕頭的動作,然后用自己的身體去擦拭地板上沾染的血跡,他大幅度擺動身體又讓紅繩子緊了一些,疼得老羊全身都在顫抖,卻依舊在擦拭地板。
可地板上的血跡卻是越擦越多,急得他只得直挺挺匍匐在地上。
“想說話?”王平聲音冷漠。
不過,對于老羊而言,他此刻的詢問猶如春風拂面,讓老羊泛黃的雙眼中浮現(xiàn)出希望,并不住的點頭。
“松綁,讓他說話?!蓖跗綄⒀醣挤愿馈?/p>
“是!”
虎妖在王平面前很是小心用他的右手掐了一個法訣,先將老羊身上的紅繩子去掉。
隨后,旁邊的牛妖又躬身向王平行了一禮,同樣小心翼翼的掐了一個法訣,驅(qū)散了老羊嘴上金屬框架表面的法陣,接著,他伸出手輕輕一掰,隨著輕微“咔嚓”聲響起,那金屬疙瘩便取了下來。
“滴答!”
一灘帶著發(fā)炎的黑黃相間的血水滴落在地板上,而老羊的嘴巴已經(jīng)爛得只剩下些許骨架,骨架上殘留的是發(fā)炎后變黑的爛肉。
“噗”
老羊先是吐出一口帶著黑色腐爛物質(zhì)的血水。
雨蓮見狀,很是不滿的發(fā)出了一陣“嘶嘶”聲,嚇得牛七趕緊施展‘清潔術(shù)’將地面清理干凈。
王平掃了眼牛七手里的金屬框架,他猜想那應(yīng)該是妖族特有的刑具,用來專門折磨人的,否則老羊的嘴不可能這么快就腐爛到這樣的程度。
“敢問尊駕…”
老羊的中州話說得有點不利索,再加上爛掉的嘴巴,每說一個字都無比的艱難,說完就又吐出一口黑血,嘴上的爛肉又掉了一塊。
牛七趕緊又施展了‘清潔術(shù)’。
王平伸出右手,在老羊驚恐的目光中,對著老羊的輕輕一點,下一刻,老羊周邊空間便按照王平的想法具現(xiàn)出‘青木術(shù)’,濃郁的木靈帶著厚重的生命氣息,第一時間尋找到老羊嘴上的傷勢,不過片刻就將他的傷勢治愈。
“砰”
老羊五體投地的跪在地板上,對著王平說道:“多謝道長施救?!?/p>
“你這老羊,既然這么怕死,為何還要違反道藏殿的規(guī)矩?”雨蓮的語氣里充滿鄙夷,她對老羊的討厭已經(jīng)掩飾不住了。
旁邊的牛七也覺得這只老羊?qū)嵲趤G了妖族的臉面,便呵斥道:“山景,你都看清楚了,這位是我們南林路新任安撫使長清道長,要是想活下去就認真回話,否則殺了你,你的記憶照樣是我們的?!?/p>
“殺了我,你們得到的記憶只能是模糊的?!?/p>
山景挑了一句他認為最要緊的話說道:“我知道很多,有第一天的秘密,我見過他們一位四境修士,還有修豫道長的秘密。?!?/p>
“呵呵!”
王平揮手讓牛七退下,看著老羊山景,笑道:“你知道得還真不少?!?/p>
他的笑聲沒有帶任何情緒。
山景渾身一顫,順手撓了撓嘴角新長出來的嫩肉,并將多余的爛肉扯掉,才回話道:“回長清道長的話,他們需要我來煉丹和煉器,有時候為了防止泄露秘密,有些大人物會親自來找我?!?/p>
“你想要什么?”王平問。
“留我一條命,哪怕把我關(guān)到地牢里也可以,我還有很多年的壽命?!崩涎虻椭^回答。
王平伸出手和雨蓮互動,安撫好雨蓮想回千木山看沈小竹的情緒后很有耐心的說道:“那就得先看看你的情報有什么價值。”
“必定不會讓長清道長失望,我相信道長已經(jīng)嘗試讀取過烏瑯的記憶,必定有很多關(guān)鍵線索都很模糊。”
老羊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掃了眼王平,“那是第一天的秘術(shù),只要我們的神魂意識消散,儲存在腦子里的記憶便會被扭曲,不管你們做了何種手段保護,都無法改變這樣的扭曲,除非你能保留我們的神魂意識?!?/p>
“哦?”
王平臉上沒有一點意外的表情,他沒有讀取烏瑯的記憶,其中一方面便是有這樣的考慮,烏瑯作為一名老牌的二境修士,數(shù)百年的人生經(jīng)歷,如果這么容易就被王平竊取到,那么,很多事情就簡單了。
比如王平自己,就算沒有所謂的秘術(shù),如果遇到危機,自知必死無疑的話,也有十幾種辦法擾亂自己的記憶。
“先說說烏瑯的事情吧,說得仔細一點。”
王平看著老羊,拿出他剛買下來的五行石頭把玩起來,看著老羊要說話,他又補充道:“起來說話吧,我不喜歡有人跪在我面前說話?!?/p>
“多謝道長!”
老羊躬著身子起身,盡管王平還沒有答應(yīng)留他一條命,依舊是說起了烏瑯的事情:“我和烏瑯是在兩百年前認識的,當時他需要一件靈性足夠的法器,好像是要用來打開某個上古遺址的法陣?!?/p>
“他當時給了我一塊靈性充足的黃金,我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東西是第一天用生命靈性祭獻出來的?!?/p>
“我用他給的黃金打造了一個比較容易吸收靈氣的鼎爐,我還偷偷留了一點材料,現(xiàn)在都還在呢,要是您放了我,我可以將我的財寶全部進獻給您!”
老羊還真就非常詳細講述了他和烏瑯認識到熟知的一切,胡淺淺拿出隨身攜帶的竹簡,將老羊講述的每一個字都記錄在案。
不知不覺就是半個時辰過去…
“大概是七八十年前,具體的時間我不記得了,烏瑯找到我,說他已經(jīng)買通了月牙山的山君,讓我?guī)兔δ氃卵郎絻?nèi)部的血丹,我以為就是一個中間生意,可我跟著他到了月牙山才發(fā)現(xiàn),月牙山的山神都已經(jīng)被他干掉了?!?/p>
“哎,我算是被他害慘了,從那之后,第一天、太陰邪修都找到了我這里,不是讓我?guī)退麄儫挼ぃ褪且獛兔捚??!?/p>
“你就是月牙山事件的煉丹師?這個問題一直都懸而未定呢,原來是你呀!”雨蓮翻轉(zhuǎn)身體掛在通向天臺的屋檐上,一雙豎瞳認真的打量起老羊,好像下一刻就要一口將老羊吞掉一樣。
“你怎么逃掉的?”雨蓮問。
“他們或許是覺得我還有用,煉好血丹就讓我先離開了,對了,當時他們本來是想要反殺過去的,但后面得到消息,有一位大妖在密切監(jiān)視月牙山,便放棄了這個想法?!?/p>
王平聽到這里也眉頭一挑,心中的后怕一閃而過,暗自慶幸當初選擇和子欒通報有無。
“繼續(xù)說…”雨蓮現(xiàn)在來了興趣,不再催促王平趕回千木山。
“后來,第一天找到我,要我?guī)退麄兇蛟靸商兹刖称餍薜姆ㄆ?,我沒辦法不照做,那兩套法器應(yīng)該很特別,都是太陰屬性,施展之后可以吸取大量的生命能量,如果持續(xù)三天以上,大地都會變成荒漠!”
王平聽到這里,想到之前左宣幫他在南林路沿海辦的案子,當時就是有人的通過特殊的祭獻吸取生命能量,造成大量的魚蝦死亡。
老羊咽了一口唾沫,“我在交付貨物的時候,被帶到一個水流聲音很大的地方,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喊禾豐大人,我的記憶應(yīng)該被抹去了一部分?!?/p>
“你確定他們喊的是禾豐?”王平臉色微變。
禾豐,一個傳說人物,在道藏殿內(nèi)有專門的檔案,是‘第一天’處于活躍狀態(tài)的少數(shù)四境修士,他一般待在東洲商盟,唯一一次有記錄出現(xiàn)在中州的時間是夏王朝立國前,與真陽教在西北地區(qū)爭斗了一回。
“我可以確定我的記憶是這么記錄的,因為他的名字過于強烈,導(dǎo)致我想忘記都不行,甚至我有時候的想到他,都會不由自主的信仰‘第一天’的教義,但也有可能是他們故意篡改了我的記憶?!?/p>
老羊很認真回答道。
王平則想到雨蓮觀測到的關(guān)于老羊身上若有若無的極端善意,這和老羊說的相差無幾。
“繼續(xù)說…”
雨蓮看著閉嘴的老羊催促道。
“是!”
老羊停頓了一下,看向左右的牛七和王奔。
兩妖剛才聽到‘禾豐’的名號時就被嚇得不行,感受到老羊的目光,他們趕緊齊聲說道:“小妖先行告退?!?/p>
言罷,他們便跳下了閣樓。
老羊快速整頓好思緒,繼續(xù)說道:“烏瑯道人在躲藏之前,一直就忙著幫他師父尋找一處隱秘之地,我猜測是用來晉升的?!?/p>
老羊的這個話題,讓王平擴散的思緒又回到現(xiàn)場,因為修豫也修的《太衍符箓》,他的晉升很大程度上和王平有一定的關(guān)系。
“你確定烏瑯尋找的地方,是和修豫道人晉升場地有關(guān)?”雨蓮幫王平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以確定,而且他尋找的地方不止一處,我從他們尋常對話里推斷出了兩個地方,一個是南方海域的某塊島嶼,這里似乎與一位大修士有關(guān),這塊地方與烏瑯聯(lián)系的兩位修士有關(guān)…”
老羊說到這里,或許是怕王平不相信,又停下來補充道:“烏瑯被您追蹤期間,為了躲避耳目,都是讓我門下的一些小妖去聯(lián)系人,雖然他每次用完人都會滅口,但他卻不知道這么做反而更讓人容易查到他們。”
“我讓人追蹤那些小妖死亡的地點,再打聽他們死亡區(qū)域的村莊和集市,不過三次就讓我摸到了尾巴?!?/p>
老羊頓了一下,習(xí)慣性的賣了一個關(guān)子,接著又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他賣關(guān)子的地方,連忙繼續(xù)說道:“我最先查到的是一個叫做楊立明的木修,這個人好像有點半瘋的樣子,在寧州路殺害不少小妖,特別喜歡用毒。”
“他的人際交往非常廣,有第一天的瘋子,也有太陰邪修,甚至還有修妖法的人,還在寧州路經(jīng)營有人口買賣,經(jīng)常抓鋪一些小妖賣給上京城那些貴老爺?!?/p>
胡淺淺聽到這里,立刻匯報到:“楊立明在寧州路很出名,算得上是地下交易市場的負責人之一?!?/p>
“對!”
老羊趕緊附和道:“所以,跟著他,我很快就摸到他后面的人,是一位被人稱呼為‘關(guān)茂’的道士,也是一位木修,他的樣子非常惡心,看起來就像是煉丹中提到過的人體藥引一樣?!?/p>
他掐了一個法訣,同時向王平請求道:“可以嗎?”
他想用妖氣具現(xiàn)出這人的具體模樣。
王平作出一個請便的手勢。
下一刻,老羊身前出現(xiàn)一個由妖氣組成的水墨畫像,畫像中是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他身體干瘦,還有非常嚴重的駝背,頭發(fā)稀疏而蓬松,束成的發(fā)冠看起來亂糟糟的,臉上有很多干枯的褶子,褶子里有一些靈脈的晶體殘留。
“他身上有很重的靈藥氣息,和我煉丹時培養(yǎng)的藥引幾乎是一個氣息…”
老羊松開法訣,扯了扯身上破爛的衣服,低著頭說道:“不過,他身上的氣息偏向劇毒,后來我在和烏瑯閑聊的時候,打聽出了他的信息,他名叫關(guān)茂,是巫馬道人的大弟子,我相信,巫馬道人你們肯定知道!”
“烏瑯能給你說這樣的隱秘?”胡淺淺的聲音里帶著呵斥。
老羊身體微微發(fā)顫,把頭埋得更低了一點,小聲說道:“烏瑯這個人…”
他頓了一下,“他的做派像是山林里的綠林好漢,而非一個修士,我個人很佩服他,他講義氣,重信用,不過,跟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其實大多數(shù)并不是那么講義氣,只不過是礙于修豫道人的名頭。”
雨蓮?fù)轮咝抛佣⒅涎?,嘲笑道:“你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