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傾之地,長夜凄冷。
大險關(guān)外,有滔滔江水向南奔騰,不知終去何處。
——蒲微江。
江上正有一座風(fēng)格粗獷的嶼舟飛浮。
自那道元神傳音回蕩關(guān)城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有接近兩百位修士,登舟匯聚了。
皆是要追隨魔羅山,前往暗淵參加歷練的散修。
其中大多都是金丹,元嬰只有寥寥八位。
放眼望去九成妖族,人族更是屈指可數(shù)。
此刻的嶼舟上,眾多散修早已是排起了長隊(duì),等待著魔羅山的安排。
恰是此時,嘈雜混亂之際。
又有四道身影,自大險關(guān)的方向匆匆御風(fēng)趕來……
是一個男人帶著三位女子。
為首的男人嬰境波動,身上妖氣濃郁,似是蛟龍氣息……
這不免使得眾多散修齊齊側(cè)目,神色恭敬且?guī)е鴰追治窇帧?/p>
這可是蛟龍一脈的嬰境妖王啊……竟也要為區(qū)區(qū)夢華露所折腰,追隨魔羅山前往暗淵……
即便是舟上主事的神境尊上,得見來人肆意的妖氣,也不免眼底微動,旋即露出幾分笑意。
……可算來個強(qiáng)些的了,投石問路或許有大用。
“哈哈,妖王此行定能入我魔羅山,本尊藍(lán)靖,不知幾位如何招呼?”
藍(lán)靖肉眼可見的喜出望外。
絲毫沒有神境的架子,直接便朗聲笑著,先安排這后來的四人。
而四人得見如此境況。
三位絕色女子自然是齊齊恭敬低頭。
唯剩下為首的男人慚愧笑嘆:“永暮,長歌見過尊上?!?/p>
顯而易見,來人便是稱為長歌了。
嗯……顧長歌,蛟龍大妖,人稱長歌妖王,極為兇殘,愛信不信。
趙慶身攜出神入化的浮影幻法,模擬個蛟龍妖氣還不簡單?直接用清歡的波動就是……
“這是妻妾?!?/p>
“周女,月女。”
“婢女小染?!?/p>
趙慶一副自來熟的架勢,在大片的金丹散修中,直接帶著三女插隊(duì),笑呵呵便到了藍(lán)靖面前。
嘴上更還飛快的介紹著身邊女人。
所謂周女,婦髻高束,身著一襲錦袍,腰系寶帶,同樣是嬰境波動,恭敬笑著低頭見禮。
一看就是大夫人的模樣。
而月女則是明媚嬌俏,秀發(fā)披肩輕輕垂著螓首,看上去很是靦腆,一看就是小妾嘛。
至于小染……
便更是素衫長褲,很是樸實(shí)無華的打扮,全然是昔年小符女的姿態(tài)。
嗯……青君真靈,名喚染青影。
家中稱一聲小染,合情合理。
藍(lán)靖打眼一看,目光不免在周女身上停留,如此漂亮貌美,竟還同樣是一個嬰境……
好好好!
他念著進(jìn)入暗淵的大事,眼下也沒多加應(yīng)付眼前四人。
“兩位嬰境,兩位丹境?!?/p>
“合計四千六百露,進(jìn)入暗淵之后交付?!?/p>
“藍(lán)某如今忙著,你們便先在舟上歇息?!?/p>
……
很快。
趙慶一家四口,便被安排在了舟上一處不小的房間暫居。
房間內(nèi)陳置空蕩。
兩位夫人便著手忙著打理。
長歌妖王似是一副喜歡湊熱鬧的性子,開啟房間禁制后便到了門外,帶著婢女小染一起觀望群妖。
嗯……實(shí)則,是趙慶陪著小姐一起看看節(jié)目。
但小姐喜歡玩反差的,他這會兒自然是暫時當(dāng)一當(dāng)主人了。
準(zhǔn)確的說……是老爺。
這一趟的目的,顯而易見。
順路借一下魔羅山的殼子,偷渡前往暗淵之內(nèi)。
以免被邢幽小簡察覺,暗淵進(jìn)去了不該進(jìn)的人……
為此。
司禾林七欲兩個目標(biāo)實(shí)在太大,元神底蘊(yùn)又?jǐn)[在那里,更曾在四界露面出手過。
當(dāng)然就先避一避風(fēng)頭,回去圖錄里待著。
而鯨魚娘是謹(jǐn)一的姐妹,更跟著大家一起去簡氏見過小簡,曦兒在中州這代名聲也不小,便就一道返回圖錄了。
余下的破綻。
則是靠趙慶的浮影手段暫時遮一遮。
“外面的境況落定后,便開啟禁制?!?/p>
“咱們四人返回圖錄等待,這嶼舟禁制擋不住那三人的探查?!?/p>
舟上排起的長隊(duì)依舊嘈雜。
婢女小染安靜跟在老爺身邊,私下卻是如此傳音做出安排。
言說即便搭上魔羅山的飛舟,等靠近暗淵的時候,也不可能躲開劍主三人的探查。
這趟便就只是讓魔羅山,幫著運(yùn)送一下圖錄。
待會兒發(fā)車之后,他們就開啟房間禁制,一股腦返回圖錄等待。
趙慶聞言,自是暗自點(diǎn)頭,看向小婢女的目光很是欣賞。
還得是師尊啊……
偷偷摸摸有一套的。
屬實(shí)是自家小姐的舒適區(qū)了。
趙慶陪著小姐在門外觀望良久……
足足半個時辰過去。
這嶼舟之上的群妖,才終于是安置妥當(dāng)。
總共兩百一十位丹境,十二位嬰境,外加魔羅山做主的四位神境。
待到舟上各處都安靜下來。
那為首之人藍(lán)靖的嗓音,才回蕩整個嶼舟之上:“諸位稍安勿躁?!?/p>
“我魔羅山并非第一次進(jìn)入暗淵?!?/p>
“此行大家安危無憂?!?/p>
“等到進(jìn)入暗淵,歷練開啟之前,便交付諸位珍露?!?/p>
隨著如此交代傳出。
突兀間。
凄風(fēng)過耳,整個嶼舟化作了一道赤紅流光,飛速向著天傾深處趕去……
與此同時。
趙慶自也滿是期待,帶著身邊的小婢女回到了房間。
反手開啟禁制,上演變臉……
“師尊,弟子冒犯……”
他率先低頭,姝月和曉怡自也恭敬垂首。
當(dāng)然,大家誰也沒太當(dāng)回事兒。
畢竟……青影整這出兒,又不是頭一次了。
果不其然。
反差小姐對此不以為意,輕笑從容擺了擺手,坐在了桌邊沉吟:“此行暫時只去看看?!?/p>
“那邊畢竟是三方僵持不下,為免將妖庭牽扯的太深,不便將局勢徹底攪亂?!?/p>
“這樣……”
“咱們?nèi)缃褚卜祷貓D錄?!?/p>
“可有合適的人選,留在房間中給咱們傳訊?”
合適的人選?
就是留一個人在外面唄……
不待趙慶開口。
曉怡便已是主動請纓:“弟子在四界很少露面,可以暫留房間中,應(yīng)該不會引起那三位的警覺?!?/p>
你?
你不行。
趙慶側(cè)目瞥了一眼,顯然和師尊的意思相同。
小姨留在外面肯定不妥啊。
好家伙。
血衣行走的夫人,身負(fù)血衣碎星兩脈傳承。
當(dāng)那三位仙神是大傻逼嗎?
別說小姨不行了。
就算是布下九曜封印,都完全不好使。
畢竟要做到絲毫不使人警覺,面對的可是九劍樓主啊……
九曜固然能隔斷感知,但人家三位,還能認(rèn)不出九曜神通?
姝月見此微微蹙眉。
不過剛要開口,便當(dāng)即被趙慶拉過制止。
曉怡不行,姝月就更不行了。
趙慶心中已有人選……
他笑了笑,沉吟斟酌:“謹(jǐn)一身邊,有十?dāng)?shù)位姑娘追隨,如今在島上清閑?!?/p>
“她們以往大都在化外打理家事,很少在九十州留下痕跡,我去尋一位出來,幫咱們盯一下境況傳訊。”
趙慶如此琢磨。
把主意打到了艦載姬的身上。
艦載姬一直以來都在化外開船造房子,怕是玉京樓主也認(rèn)不出是外地人……
映寒小茹她們幾個肯定不行了,畢竟入過天香城留下了痕跡。
得找張姐商量,看有沒有更合適的。
但這,就不能跟青影細(xì)說了,好歹不得看看好師姐的意思?
于是乎。
事不宜遲,待到反差小姐點(diǎn)頭過后。
姝月便開啟了圖錄。
由趙慶去跟張姐商量,找一個穩(wěn)當(dāng)?shù)呐炤d姬出來,臨時在房間里值個班。
而與此同時。
這嶼舟深處,禁制齊全的大殿中。
先前爭執(zhí)不下的四位神境,如今已然是和顏悅色起來。
“嗯……十二個嬰境,兩百多丹境?!?/p>
“咱們有這般家底揮霍,是自己在暗淵里面摸索?”
“還是請示王上,看看王上對此有沒有安排?”
“依我看,還是自己摸索的穩(wěn)妥?!?/p>
“王上自己不入暗淵,咱們本也是為王上探路,當(dāng)然是自己搏一搏的好……”
“哦?”
“藍(lán)兄說這話,是不是知道暗淵何處藏有重寶?”
“上次藍(lán)兄可是在暗淵停留最久,出來的時候氣急敗壞吧?”
“哈哈哈……我那是找不到方向,險些迷失了,哪兒見過什么重寶???”
“即便是見過,這么久過去,也早該被人取走了。”
“呵呵,果真嗎?”
……
一晃。
便是十?dāng)?shù)個時辰過去。
永恒的寂夜之下,山河都毫無生機(jī)可言,一片灰蒙蒙的霧色籠罩天地。
魔羅山的嶼舟,飛速臨近了暗淵所在。
隨著恐怖滲人的威壓充斥蒼穹……
舟上原本好奇觀望的不少散修,也都紛紛滿目擔(dān)憂與猶豫。
見之見——
前方的山河大地,猶如被仙身斬斷,像是齊刷刷的斷崖……
而綿延上萬里的斷崖之外,卻并非是深谷險澗……而是望不盡的黑暗。
仿佛這里是整個世界的終極。
一切,都將被這片漆黑的深淵吞噬。
有人嘗試探出神識……毫無意外的,臨近暗淵的一剎那,延伸的神識便失去了所有感知。
甚至是那一縷神識失去掌控,直接迷失在了恐怖的暗淵之下!
如此境況。
尚有不少人根本只是聽說過,沒見過。
眼下大都滿目凝重的步出了房間,紛紛低語認(rèn)真交流請教起來。
而這座嶼舟,卻也根本不曾停留絲毫。
輕車熟路的……便朝著暗淵而去。
而島嶼某處樓閣絕巔,四位神境負(fù)手而立,望著腳下的一群散修,私下傳音念叨,期待不已。
畢竟這趟再有什么難以感知的兇險,可以讓這些人去試探了……
“誒?”
“那男女兩個嬰境,怎么沒有出來看看?”
“長歌嗎?”
“嗯……”
“記得之前還露面了。”
“房間的禁制開著呢,估計還沉浸在女人堆里……”
藍(lán)靖隨意傳音,眼角的笑意都不再遮掩。
心下早已琢磨著,他先前所看重的一處方位,這次可以讓那男女兩個元嬰去試探兇險。
然而……
與此同時。
就在世間生靈全然無法察覺的高空。
竟是別有洞天。
虛空都被撕裂,強(qiáng)行構(gòu)筑出一座殿宇,三道目光齊齊垂落……注視著遠(yuǎn)去的嶼舟……
虛空大殿之中。
兩人執(zhí)棋,一人觀望。
此刻有笑聲回蕩。
“魔羅山……前后進(jìn)去有十六個化神了吧?”
“這趟可是為咱們省了不少功夫。”
“還是邢幽仙君心黑……”
簡祖笑的爽朗,絲毫不掩飾對邢幽的輕蔑。
他與劍主執(zhí)棋等待。
邢幽當(dāng)然也只有在側(cè)觀望的份兒。
不過邢幽雖說敬畏劍主,但全然也沒將小簡放在眼里……
簡祖又不是樓主底蘊(yùn),還不是與自己手段相當(dāng)?
“呵呵,簡道友才是精明?!?/p>
“若不是簡道友率先投下道兵,又怎會有如今的江鯽盛況?”
“可得小心自己的清萍旗丟失……”
哦?
小簡垂目虛空一眼,審視那進(jìn)入暗淵的又一道嶼舟,認(rèn)真查驗(yàn)過后不免胸有成竹。
笑瞇瞇道:“最好是真有人能拿到清萍,他們不幫我?guī)С鰜?,我豈不是還得自己進(jìn)去找?”
劍主:……
行了行了。
咱們?nèi)齻€……
呃,你們兩個哪兒有好東西?
眼下等著就是了,且看看究竟誰能帶出少陽殘片……到時候再了斷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