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衍秘境之中,太陰之力演作月華流轉(zhuǎn)。
汪洋有些平靜,波光粼粼。
海崖之上的家中,趙慶短暫停留與小姨司禾商議后。
便帶著清歡而出,徑直前往鄰居那邊請教……
說來情景古怪非常。
這分明是自家的秘境,可如今不管姝月還是趙慶,去哪里都還要仔細斟酌……
很快。
趙慶戴澤清歡,飛掠到了星宮附近的孤島之上。
海風微涼,潮水嘩嘩作響。
兩人身后是夢幻一般的海灘,身前則是隱入煙云的浩渺仙廊神闕……
“師伯?!?/p>
“——弟子有要事稟報?!?/p>
趙慶恭敬開口,傳出些動靜請教鳳皇。
而清歡則盈盈屈身,垂首跟在主人身邊不語。
趙慶這趟帶著清歡拜見鳳皇,純粹是想帶清歡混個臉熟。
畢竟鳳皇樓主,才是如今整個妖族資源的執(zhí)掌者,能帶清歡討個好臉色還是不錯的。
免得像小南宮那樣,混了兩年也沒得到什么指點。
小南宮對他們這些同代修士,雖說看上去沒大沒小經(jīng)常閑話嘀咕。
但實則面對真正的先賢前輩,卻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姿態(tài),謙恭柔和進退有度,反倒沒能自鳳皇眼下討到什么親近。
與此同時。
海島神宮之中。
原本正隨意翻閱著舊籍的宮紗女子,黛眉輕輕蹙起,顏色肉眼可見的有些淡漠。
似是覺得,青君這小弟子,又不知輕重的來了……
她豐腴的身段端正,依舊隨意翻著不知何處來的藏書。
僅是淡淡垂首。
當即周遭虛空都扭曲,直接將趙慶和顧清歡,送來了身前。
鳳皇并未抬眸,淡淡輕語似乎溫和:“以后若無要事,都可以自行決斷?!?/p>
哦……
這話落在趙慶耳中。
他當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歡迎自己唄。
趙慶對此也沒有意外,早就覺得鳳皇對自己有所質(zhì)疑,很少給什么好臉色。
不過這趟,他還真有要事。
當即也不二話。
直接講述道:“出海兩年,尋尋覓覓,弟子近日終于有所發(fā)現(xiàn)?!?/p>
“但其中離奇,難以把握。”
“才特來知會師伯……”
哦?
凰女一聽,當即打起了精神,將手中舊籍一合,狹長的鳳眸便盯上了趙慶兩人。
……《雀舞》。
趙慶目光掃過那舊籍的封面,一時有些心下錯愕。
他也不敢探出神識查看,隨意琢磨著。
這肯定不是什么功法神通啊,但凡是筑基之上的傳承,也該刻錄個玉簡,哪有寫書里的?
這名字,志怪話本?
還是言情小說……?
宮紗女子淺淺頷首:“坐吧?!?/p>
好嘞。
趙慶難得有了坐下的機會,入座于神闕之中下首的位置。
清歡則在旁溫柔給兩人備茶……臨時客串一下鳳皇的小侍女。
“三年之前?!?/p>
“道劫初臨,中州南宮氏舉族遷逃?!?/p>
“在州內(nèi)再無任何蹤跡?!?/p>
趙慶徐徐講述,給鳳皇交代一下前景近況。
繼而才道:“而就在近日,弟子尋覓海外,卻發(fā)現(xiàn)了一些南宮氏的蹤跡?!?/p>
“若無意外,或許能順藤摸瓜,找到南宮氏如今核心的族群所在?!?/p>
凰女安靜聽著,也不說話。
眼看趙慶投來請教的目光,也只是淡淡頷首,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趙慶見狀。
便也不再廢話,開門見山道。
“為了避免泄露行蹤,弟子并未與南宮氏接觸?!?/p>
“但如今前路,已見分歧?!?/p>
“第一,咱們避開南宮氏的疆土范圍,繼續(xù)尋覓師尊的真靈下落?!?/p>
“如此井水不犯河水,或許能更快找到師尊的位置?!?/p>
“弊端在于,南宮氏族群龐大,如今在這荒夷海外,隱有撒網(wǎng)廣納散修的意圖?!?/p>
“若是完全避開,恐怕會遺漏了一些秘境?!?/p>
凰女聽著螓首輕輕點動,對趙慶的說法還算認可。
若無必要,能不露行蹤最好,免得招至太多目光。
她狹長的鳳眸微凝,接過身邊清歡遞來的茶水,依舊沉默盯著趙慶,不言不語。
這般情景,趙慶已是有些習慣。
也不能鳳皇問詢什么。
直接又道:“弟子與道侶商議,若能避開自然最好?!?/p>
“只是這其中……”
“南宮氏的意圖難明?!?/p>
“弟子擔心……南宮氏背后,會不會有什么身影存在?”
趙慶神色恭敬,目露問詢之意。
這里面當然是有門道的。
萬一……南宮氏也在找青君化身呢?
都是古族。
簡氏既然有意傳話青君,南宮氏也未必老實。
如果南宮氏這樣廣撒網(wǎng)的姿態(tài),暗地里是在找青影。
那特么的,事情豈不是大條了?
他們這邊一行,相當于只有一個人。
人家那邊,整個南宮氏族,甚至還在收納散修……
就算他趙慶再有氣運加持。
也扛不住地毯式的摸索啊……
別到時候,人家那邊都人口普查了,他們還啥也不知道呢。
更況且。
鳳皇既然跟隨而來,說明是有什么值得她觀望的存在……
果不其然。
凰女聽聞趙慶稍顯問詢的言辭。
神態(tài)平靜緩緩開口:“南宮氏的根基,在碎星樓?!?/p>
“既然南宮氏沒有返回圣州……”
“你擔憂無錯,去辦吧?!?/p>
不是?
趙慶聽著心下一怔。
什么玩意兒我就去辦吧?
而且南宮氏的根基,難道不是在紫珠?
之前南宮氏逃的時候,還有飛舟從紫珠圣地而起……
關(guān)于這一點。
趙慶只是心下疑惑,但并未多思多想。
中州各古族,既然能與四圣地同處,其根基深厚,當然也不是隨便一個后輩行走能摸清的。
既然鳳皇說南宮族系,是碎星的爪牙,那便錯不了。
此刻。
趙慶稍稍沉吟,點頭應道:“既如此?!?/p>
“弟子便先查南宮氏?!?/p>
“若南宮氏并未有更深的意圖,屆時再無疑慮,繼續(xù)尋找?guī)熥鹣侣洳贿t?!?/p>
“若南宮氏狼子野心,其后有九天之上的身影示意,弟子便借力其中,見機行事?”
趙慶言簡意賅。
如此同鳳皇商量起來。
眼下他們在海外,摸索青君真靈的位置。
既然撞見了偌大的南宮族群。
當務(wù)之急,肯定是要摸透其意圖的。
這里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別到時候真給整大條了。
人家南宮氏廣納散修,在無垠海外瘋狂的找青君。
他們這邊還在避開……
避開個蛋?。?/p>
凰女安靜聽著,心覺如果南宮氏異常,或許真有哪位仙神,插手在這化外。
她此行跟隨,防的便是這一點。
眼下螓首輕輕點動。
平靜提醒道:“暗中探查,莫要弄巧成拙?!?/p>
好!
趙慶得到鳳皇應允,心里底氣自然是足。
至少不至于翻大車。
他當即起身,恭敬告退:“弟子這就去辦?!?/p>
言罷。
待凰女頷首過后,他便帶著清歡,直接離開了這座神宮,飛離孤島。
……
·
子夜。
銀色靈舟沉浮冷月之下。
鯨魚娘沒再御舟,也被姝月接入了圖錄秘境。
海崖之上。
微涼夜風習習,家里燈火映的周遭通明。
“靈舟暫時收起吧?!?/p>
“鯨羽也進來秘境里,停留等待?!?/p>
“我獨自一人,帶著圖錄,先去看看境況?!?/p>
“隨時回來……”
趙慶沉吟低語,同妻妾講述其中利害。
如若南宮氏受某位仙神指使,當真在找青君的話。
那他們這邊,說不定還能渾水摸魚,借機借力提早找到師尊……
如果探查過后,是場誤會。
那便更好不過。
反正沒有人跟他們搶著找,慢慢靠著氣運牽引尋覓就是。
司禾如今與趙慶心念斷絕。
慵懶靠在海崖邊緣,淺笑傾聽著也不說話。
小姨則微微蹙眉,低語道:“從底層摸索,小心驚動了大能?!?/p>
檸妹古靈精怪,滿是新奇的笑吟吟頷首。
同樣是這般意思。
趙慶自然明白該如何……
南宮氏是有不少煉虛老祖的。
如果驚動了什么大能,安危事小。
到時候自己的蹤跡漏了,甚至需要司禾出手,鳳皇出面,那才是真的亂成了一鍋粥。
骨女斟酌沉吟,適時補充:“我命蝶隨你一起,方便很多?!?/p>
清歡見狀。
當即也柔聲低語:“主人……”
趙慶:?
不是,別搶啊。
都能出去,整的好像是坐牢一樣……
但也的確,有白玉手段加持,下個蠱控個魂什么的,探查消息最簡單不過了。
……
……
翌日清晨。
玉京化外,無垠滄海中。
某處靈氣稀薄的荒島之外……
有一葉孤舟飄搖,男子獨自背著行囊,容顏堅毅風塵仆仆一般,穿著麻衣臨近了島嶼。
島上當即有筑基神識,籠罩而來!
這場面事態(tài),趙慶最是熟悉了。
他容顏不改,實則精妙無比的浮影幻法加持,若是不熟悉的修士,哪怕元嬰化神也難以察覺一二。
命宮之中,更有骨女的小蝶沉浮。
臨時做個傳訊媒介,好有什么境況的話,骨女在圖錄里,隨時跟小姨姝月她們交流。
畢竟跟司禾的心念斷了……一時還難以適應。
至于趙慶那奮力撐舵,被寬袖麻衣遮掩的的手臂上……便更是離奇的緊了。
一條靈巧可人的小白蛟,還在伸著細膩柔軟的信子,舔舐主人手腕。
這些,島上六位筑基,自然不可能察覺到分毫。
如今家里大都元嬰。
也只差姝月和小姨了,經(jīng)司禾催生五氣后,近兩年也都能破境。
真要說起來,他們一行,莫說元嬰了,甚至還有楚欣鯨羽兩位化神,司禾一位合道,鳳皇樓主親自壓著底。
遠不是昔年的陣仗。
趙慶此行,經(jīng)由嬌妻稍稍幫著喬裝,直接就裝作先天武者,駕著船找來摸底了。
倒要一點一點往上找著看看,南宮氏散布各處的修士,都在做什么。
這邊的情況,小南宮自然也都知道。
但矮子蘿莉神情詫異,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言明她出身的那一祠,如今應該沒有決策權(quán),道劫剛過自然是二祖老祖說了算。
“從何而來?!?/p>
“下船?!?/p>
島嶼之上,有濃郁的筑基威壓震蕩,神識傾壓傳出淡漠嗓音。
趙慶心下古怪。
倒也不至于演的太過分。
畢竟只是從這邊摸個門路,看看情況而已。
他下船上了海灘。
神情凝重而謹慎,對著望不見身影的茂林拱手:“王錦鴻,自包寧山而來,渡海求仙。”
趙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就叫王錦鴻。
直接cos一下姝月的親爹。
畢竟顧長歌那個名字,有點不太保險了。
如今跟嬌妻玩鬧一下,這名字足以應對當下境況。
眼下。
趙慶不卑不亢,全然一個渡海求仙的堅毅客,心知這最底層的筑基,也摸不出太多東西。
便演的略顯直接……
很快。
島嶼深林之中,便有幾道神識交錯。
有男子對著其余道友輕輕頷首,御風瀟灑飛掠而至。
……這一切,自然都在趙慶的浩渺神識之下。
且他更還發(fā)現(xiàn),這島上另有幾位先后天武者,小心翼翼的窺探著這邊動靜,是實打?qū)嵉暮M馇笙煽汀?/p>
“本座賀臨淵?!?/p>
“上前來——驗測資質(zhì)?!?/p>
筑基男子如此淡漠言語。
那目光打量王錦鴻,似有不悅,心中厭煩這化外蠻夷,實在不知禮數(shù)……
便也懶得多言多問,直接查驗資質(zhì),完成自己的任務(wù)了事。
而趙慶一聽這話。
當場神情錯愕,眼底蕩起一瞬的失神踟躇。
這姿態(tài),落在賀臨淵眼里,自然是心中不屑,明白是自身氣場所至。
……的確。
趙慶還真就是被他的氣場給弄懵了一瞬。
本座……
你小子,還擱這兒本座上了?
老子在玉京州內(nèi)行走這些年,到哪都還沒好意思自稱過本座。
泥丸中小蝶振翅,掀起漣漪,傳出骨女的柔和笑語:“后輩弟子而已,陪他走個過場?!?/p>
嗯……這的確是后輩。
已經(jīng)徹底算是趙慶一家的晚輩了。
趙慶也只是心下樂呵。
表面不動聲色上前一步,試探性的伸出了手腕,似要讓前輩把把脈什么的……
見此。
賀臨淵更顯幾分不屑。
不由輕哼淡漠:“——蠻夷?!?/p>
趙慶只是低頭……
很快,男子催動一縷神識,環(huán)繞而至直接入體,仔細探查了靈根五臟……
這才稍稍顯露意外之色。
輕輕挑了挑眉:“上品火靈根……”
他喃喃自語之間,同時回眸神識呼喚:“邱師妹——你看他是否為赤靈體?”
趙慶不動聲色,目露疑惑的等待著。
當然。
這一切,都是對方的錯覺。
浮影幻法之下,這小子的神識都沒能臨近,這探查個屁的靈根???
他只是稍稍顯露一絲火靈根的氣息。
就足夠糊弄過去了。
不曾想,還被誤認為火屬靈體……
嘶——
趙慶不免跟骨女清歡傳音嘀咕:“我露太多了?”
骨女:……
絕品靈根漏一絲,在這化外也是頂尖資質(zhì)了。
清嬈命蝶蟄伏,毫無動靜,根本懶得搭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