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征天了!
沈俗平靜一語傳出,使得山殿內(nèi)外數(shù)十人滿目震撼!
莫說玉京諸脈行走。
即便是各脈金丹弟子,眼下也都能頃刻明白,這正在經(jīng)歷的劫前大事!
帝君征天!
竟還發(fā)生在道劫之前!
這片秘境中雷光轟鳴,僅是剎那間,便已經(jīng)有十數(shù)位化神進入了秘境。
更裹挾著那余下的十二柄劍碑,匆匆煉化著三百里劍陣傳承。
至于先前祭煉劍碑的煉虛大能……則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儼然已經(jīng)追隨柳義,不知去了何處。
此刻天地混亂,靈力真元瘋狂扭曲。
即便大家早有些許猜測。
可如今也尤為覺得突兀至極!沒有任何征兆!
那歲月之中的逐月劍主,僅是鋒銳抬眸凝望一瞬,當即便也撕裂了虛空,帶著如意劍消失無蹤。
沈俗望著自己當年的身影,神情依舊平靜。
但也沒有任何停留,帶著苗劍直接闖入了天地裂隙:“我們追隨師尊看看。”
追隨柳義看看?
這般驚變,這般言辭,使得大家滿目震撼,卻也茫然。
前后短短不過十數(shù)息!
柳義留下了如意劍,直接離開了。
而劫前的逐月劍主,也直接離去,不知所蹤。
沈俗也帶著苗劍,闖入了天地裂隙……
這秘境中。
只剩下了玉京諸脈,沉默望著山殿極遠處的一道道劍碑流光,一位位化神前輩的緊張模樣……
但也僅是茫然幾息,大家目光便又紛紛望向了趙慶和姜言禮。
妖庭征天。
眼下自然是問問兩脈行走的意思。
趙慶劍眸微瞇,盯著長空盡處的劫芒,眼下自也瞬息做出決斷。
無論如何,他定是要離開秘境看看的,最好能趕到無回海,見見師尊模樣。
此刻當即與曉怡對視一眼。
重重點頭便道:“我和司禾去無回海,清歡跟著我們?!?/p>
“曉怡姝月和大家留下,體悟天傾劍碑?!?/p>
“骨仙子、南宮——”
不待趙慶果斷言辭落下。
姝月和檸妹葉曦,便已紛紛點頭認可。
而白玉行走美眸凝重,當即二話不說邁步到了身邊。
以示讓趙慶司禾去無回海,放心將血衣天香兩脈留下,有她和南宮兩脈照拂。
不過大家見趙慶如此干脆。
南宮瑤也匆匆湊了過來,直接對四位翠鴛弟子招呼:“你們跟著光頭和骨女?!?/p>
“我?guī)?,隨兩位行走去無回海?!?/p>
劫前大亂,妖庭征天。
無回海劫潮已起。
她這個翠鴛行走,于公于私也要追去見證。
且不止是她。
姜言禮也沉聲開口,直接帶著四位師妹離開山殿:“妖庭裂脈前夕……我們返回萬神闕看看。”
姬夢也道:“我去虛天——骨女代我照拂云海弟子?!?/p>
曲盈兒見狀,也不假思索:“我離開一趟,清嬈師妹有勞?!?/p>
前后不過數(shù)息光景。
大家看趙慶把人留給了骨女,當即也紛紛把人留給骨女。
使得白玉行走美眸中滿是錯愕……
尤為無語。
趙慶把姝月留下,是不想姝月錯過那天傾劍碑……
你們是在干什么?
拿本行走當管家嗎?
尤其光頭一看小姬要走,直接就跟了上去,竟也想去太虛天看看。
唯留下菩提四位面面相覷。
趙慶最后掃了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但也沒再等大家做出反應,敲定自家境況后,第一時間便已帶著清歡,跟隨司禾南宮離去。
至于小姨和姝月,檸妹和曦兒,自然是留給白玉這邊了。
帝君征天,湊上去也沒有任何益處。
還不如在秘境里鼓搗劍碑傳承……
·
有司禾帶著,僅是片刻光景飛掠。
四人便已闖出了三百里劍陣秘境。
然而,入目所見。
卻已是與先前全然不同!
山河滿目瘡痍。
世間可謂地動天搖,混亂一片!
夜色如琉璃龜裂,迸發(fā)出一縷又一縷的恐怖劫光,無差別落于天地之間!
靈氣真元逆流成刃,竟能自修士丹田深處迸發(fā),攪動山河混亂。
萬千星辰驟暗,仿佛被無形大手掐滅。
草木一瞬枯榮輪轉(zhuǎn),江河彌天倒懸傾瀉!
轟隆隆——
有如意仙宗的元嬰大妖,沾染劫芒后驟然崩解,化作一縷青煙匯入虛空,仿佛被天地蠶食。
甚至在其隕落之前,妖氣血脈都先一步枯竭,猶似被道則收回了力量!
天地傾覆間,修士如螻蟻掙扎。
即便化神大修,此刻都如驚弓之鳥。
有人掐訣未畢,元神便已逐漸析離,浩蕩真元自體內(nèi)炸開!
原本圍聚如意山的無數(shù)飛舟。
在這混亂傾覆的天地之下,都像是化作了狼狽的游魚,瘋狂四散而去!
卻又似一道道隕星,失去了操控,墜向山河大地……
死劫!
大劫!
天劫!
無數(shù)嘶啞鳴嘯,與雷霆交織在一起,喧囂無比。
而趙慶四人,卻如一行看客,滿目凝重的飛掠于劫光之間……
這般恐怖的滅世景象。
竟然還不是真正的道劫!
而是妖庭征天引動的天地混亂!
只是無回海中,迸發(fā)的少許劫光,穿越虛空而來!
趙慶看在眼里。
滿目復雜帶著悵然。
他知道那些劫光是什么,曾經(jīng)在水嶺注外感受過,此刻很想大喊一聲……不動就不會死。
但儼然,不可能。
昔年又有誰知道,只要不引動修為,就不會遭到劫力絞殺?
即便真的知曉,但驚駭之下也無濟于事。
顧清歡擔憂回眸,凝望那三百里劍陣逐漸愈合的裂隙……
“沒事。”
“那處秘境沒有遭劫。”
“既然沈俗帶著苗劍,去追隨柳義觀望?!?/p>
“說明當年的逐月劍主,在這個時候,并沒有追隨柳義?!?/p>
“而是帶著如意劍離開……應是去接桃仙入秘境避難了?!?/p>
趙慶言辭干脆,對此極為肯定。
甚至能夠想象出,之后劍陣秘境會是什么模樣。
逐月劍主會帶著宗主夫人,返回如意劍宗,以天道殘片之力,連攜十四劍碑……
一躲一避,便是數(shù)萬年的歲月。
直至某一天,枯桃腐朽,殘魂蘇醒……
至此,應該大差不差。
至于柳義是怎么死的……眼下他卻是沒機會去看看了。
死人有什么看的?
還不如去看看師尊那邊的境況,也好知道血衣樓的前身,是怎么征天的……
南宮瑤緊緊跟隨清歡身邊。
與三人同行飛掠,凝重仰望夜穹裂隙低語:“咱們直接闖進去!”
“多試幾次,有機會從虛空中趕到無回?!?/p>
“我們之前就是這樣的。”
從虛空闖進去?
隨機傳送?
司禾聽此提議,也不由有些疑惑。
但仔細想想,這歲月幻象是由逐月劍構(gòu)筑,并非自身觀想……
嗯。
她稍稍琢磨之后。
——信了小南宮的邪。
帶著趙慶三人,迎著那恐怖劫芒而上,自天地裂隙間一掠而過!
下一瞬。
卻是抵達了一片荒夷火山。
熔巖火漿如天河流淌,方圓千里寸草不生,莫說修士生靈……甚至連劫芒都沒有。
天地沉寂,毫無生氣。
更沒有了先前的混亂與轟鳴。
四人面面相覷,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炙風,仰望那夜色中璀璨星河……
趙慶:?
司禾:?
清歡:?
南宮瑤:……
“呃——這應該是妖庭極西的荒疆?!?/p>
“咱們往北走,再找有修士的地方,再闖試試……”
趙慶聽著不由沉默了。
你的建議很好。
下次不要建議了。
他與司禾目光交錯,兩人意識到一處關(guān)鍵問題。
司禾蹙眉盯著小南宮:“無回海,就是水嶺劫地吧?”
“你不知道路?”
南宮小蘿莉抿了抿唇瓣,悻悻低語:“我不知道啊。”
“那是通行九界的地方,從翠鴛星辰可以到?!?/p>
“但眼下……”
趙慶:……
那你說你能帶路?
很好。
別說了。
既然小南宮都不知道怎么去,那便只能按著最呆的辦法,瘋狂從天劫裂隙中隨機傳送……
一行四人。
匆匆再次啟程。
自荒疆深處找到了一處筑巫宗門,朝著那絞殺天地靈力的暗淡劫芒,直接一頭又扎了進去。
這般經(jīng)歷,若非歲月幻象,絕對是任何修士都沒有機會感受的。
突兀間的變化,就像是墜于冷寂虛空深處。
下一剎。
便已到了妖庭某處疆域。
只見妖城深處,已是千座祭壇同時亮起,無盡流光顯化昭彰。
竟是勾勒出一道龍影屏障!
護持著整座城池,仿佛自成一界,與天地隔絕,不被劫力所影響!
“道寧域!”
趙慶劍眸瞬凝,幾乎剎那便明白了這是劫前何處。
毋庸置疑的。
那護持著整座妖城的祭壇屏障……是出自青君之手!
他和司禾,都能清晰感知到其中的熟悉……
九曜!
血衣一脈,九曜天神通的雛形!
封天之術(shù)!
封己身,而絕于天地!
這個時間,青君就已經(jīng)在推演此術(shù)了……
不過即便如此。
封印周遭依舊滿是凌厲罅光,如同天地被撕裂,吞噬著山河大地……滿目狼藉。
四人并未停留,迎劫又闖!
……
便是這這般。
前后匆匆半個時辰,直至第七次闖入劫裂之地!
終于。
趙慶耳邊傳來了水聲。
嗚嗚嗚——
轟隆隆!
雨。
很大的雨!
陰翳的夜幕似被撕裂,漫天星辰都不斷堙滅。
放眼望去,整個世界到處都是猙獰裂隙,不斷的閃爍蔓延著,像是兇狠的毒蛇……
嘩——嘩——嘩——
海!
無邊之海!
幽邃磅礴的汪洋掀起了驚濤,猶似仙神之手高舉,與天地相接……瘋狂傾覆著大世!
卻又有一道道神異獸影,仿若踏劫而行,塑固封印著那些劫芒。
有人盤膝靜坐于汪洋之上,視雷霆裂隙如無物!
更有大妖法天象地,巨掌擒星,攪亂了山河混沌!
再回眸!
一眼望不盡的天缺秘紋,不知傾瀉于那位仙神之手,勾連交織著塑歸夜穹而至!
神凰展翅,龍影橫天!
數(shù)不清的大能仙君,仿若都在渡劫飛升!
凄冷的海風撲面而來……
使得趙慶四人,一時怔然凝望,震撼無言!
這般猶如地風水火重塑,天地于此消亡的大世異象……哪怕司禾見了,都要肝顫魂鳴!
尤其是——
這所謂的無回?!?/p>
他們見過。
很熟悉。
熟悉到分不清,是身處歲月之中,還是觀望歲月之外。
這是水嶺??!
這就是水嶺注,所封印的劫地!
完全一樣!
沒有任何不同!
水嶺劫地,無回之海!
滄海呼嘯之間,黝黑而殘斷的奇峰隱現(xiàn),其上生長著宛若鹿角一般的鐵樹。
汪洋與大地同在。
無數(shù)劫芒之下,有搖曳如天傾的奇木,數(shù)不清的懸鈴發(fā)出刺耳震鳴!
尺木!
懸鈴木!
準確的說。
前者為先天道兵之胚。
而后者……則是九玄殿主真身!
這混沌亂局中。
藥尊,也在!
趙慶四人望著失神,一時根本無從明白,到底什么是征天,諸多仙君都在做什么……
放眼望去無盡劫海。
此刻再看。
只覺先前所見的世間狼藉,諸多修士遭劫消亡,竟都顯得……是那般微不足道。
仿佛天地本就如此!
地風水火于此亂海而生,時空陰陽于此亂海而塑!
這是寰宇九界的最初。
也是天下蒼生的終局。
劫前劫后四萬年。
無論是水嶺出行,還是帝君征天,這片汪洋從未變過……
對于這誕生了懸鈴與尺木的汪洋來說。
所謂玉京,所謂夏皇,所謂天下蒼生,不過只是彈指一揮間。
或許是于此有所體悟……曜華之主,才會選擇中立,放任天地自塑,走向崩亡……
趙慶始終想看看師尊眼下模樣。
故而匆匆趕來。
但真正得見這熟悉的水嶺,陌生的混亂……
卻仿若一頭闖進了神話的盡頭,所見盡是世間從不會出現(xiàn)的浩瀚!
真凰嘶鳴,一聲聲驚天動地!
凰焰如流星墜落,與無形的道則抗爭。
與其說征天。
不若說……渡劫。
而在那亂海深處,即便隔絕歲月,都無法感知的混沌中。
更迸發(fā)了驚天的威壓。
劫海與雷霆都轟鳴失聲,怒浪潮分!
星河墜滅的混沌之地,有一襲玄甲凌厲步出。
其身段高挑而消瘦,卻仿佛山岳一般穩(wěn)重。
步履所至,翻涌蔓延的天地裂隙都瘋狂扭曲,十數(shù)道龍影自劫海之下呼嘯而起!
真正的道則于夜穹顯化,每一道紋路都如活物般絞殺!
此世宛若葬下重開!
一片混沌中。
唯有暗金色澤的冷冽妖瞳,使人望之不寒而栗。
她與趙慶司禾見過的人,全然不同。
瞳似妖,唇似血,神情陰翳而冰冷,氣場磅礴,妖異淡漠。
“來——”
“爾等一起——”
那仿若君臨天下的意志傳出,引得大道顫鳴,劫海喧囂。
似是應聲一般。
無盡汪洋之上升起了蜃氣,演化一片蒼茫盛世,如塑天庭寶殿,萬修而征!
仿若一個世界轟然自虛空落下,壓著瘋狂扭曲的天缺秘紋,落在了女子上空……
又有古銅色澤的百丈大手,裹挾著滾滾雷霆,自天外星辰盡處揮來,同樣直奔那道高挑妖影而去!
青君!
趙慶隱約見此。
都近乎有種做夢般的感覺。
仿佛妖庭的那位帝君,根本就是要葬下此世,重開日月!
無上意志傳出。
逆臣,來!
轟隆隆——
叮鈴鈴——
太虛天的盛世仿若化虛為實,卻又在帝君驟然化妖的龍爪之下,轟然消散!
懸鈴木上數(shù)不清的道鈴閃爍,驅(qū)使著繚亂的流光鎖向虛無!
此世震耳欲聾。
又似萬籟俱寂。
趙慶四人如身臨其境,望之沉默,面色蒼白。
這……
是征天滅道?
這根本就是滅世的亂戰(zhàn)!
亦是諸教紛爭,最高層次的碰撞。
蒼天將死!此世將傾!
但蒼天究竟要如何……天自己說了,可能說了都不算!
太虛天說了才算!
妖庭說了才算!
九玄殿說了才算!
望不盡的劫光與混沌中,趙慶絲毫沒有感受到,仙神對于道劫的恐懼……
感受到的唯有……君臨天下。
不只是妖庭的帝君。
而是……盛世諸君!仙神亂戰(zhàn)!
哪怕劫芒凌冽,天發(fā)殺機,無盡道則之下,動輒便是仙神都隕落!
可他們竟還是要戰(zhàn)!
在這足以毀滅自身的道劫之下!
戰(zhàn)到日月重開!
轟??!
當汪洋之上迸發(fā)滔天劫芒,向著那一尊尊仙神鎮(zhèn)壓——
嗡——
天地瞬靜。
忽有微風過耳。
中州腹地,那自天外橫插而來的九劍圣地絕巔。
盤膝入定沉淪歲月的身影中……
有四人,率先睜開了眼!
血衣行走,趙慶,以及身邊顧清歡。
天香行走,司禾。
翠鴛行走,南宮瑤。
四人面色都尤為蒼白,蘇醒之后目光交錯,竟是無一例外的……沉默抬眸,望向了夜空。
只見那流云遮掩的皎月之下。
十七顆星辰璀璨……熠熠生輝。
趙慶深深呼吸,神色自蒼白化作了平靜……
今晚的星星……
真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