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窗間過馬。
日子一晃,已經(jīng)是近兩載春秋。
余劫過后,玉京不改。
對于各州的宗族來說,劫后的天地與劫前,似也沒有太多區(qū)別。
只不過劫中昔人已逝,曾經(jīng)的道友似一場夢幻泡影。
離煙、菩提、南仙、白玉,皆是誕生了新的八行走。
中州南宮氏消失的無影無蹤。
菩提圣地的香火愈發(fā)濃郁。
雷皇州紫青玄域中,走出了一位仙君,被世人稱為雷尊,入主紫青劍閣,稱宗作祖。
這一年。
永寧九劍修士陳長生,也終于證道化神,加入了蘭慶集。
楚國紫陽坡,有金丹女子攜兩位姑娘而過,剛好被龐振逮了個正著兒。
海外修客,慕灼華。
楚紅檸真正的娘親。
其帶回來的兩位姑娘……一個是這些年來游歷在外,和她一起陪伴夫君的小姊妹,和林瀟瀟差不多。
另一個,則是這些年家里后得的小女,紅檸的同父異母姊妹……
然而這些州內(nèi)的事。
卻都與趙慶一行,關(guān)系不大了。
州內(nèi)州外傳訊斷絕。
趙慶也只是通過定向玉符,從張姐那邊,得到了一些消息。
……
化外,茫茫滄海。
數(shù)不盡的浮嶼,望不盡的荒州。
趙慶自瓊海之地而出,兩年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尋覓,如今已是踏入了真正的荒夷舊地。
靈氣稀薄,仙道凋零。
經(jīng)常神識掃去,連個筑基修士的影子都看不到。
在靈氣無比稀薄,仙道傳承斷絕的舊地。
先天武夫,初入練氣,便已是極限。
長空長空之間。
更是一連幾個月,都根本見不到到什么飛舟。
如今沉浮長空的銀色小舟,便如同天地間的一片銀葉……孤零零的飄搖。
小舟禁制開啟。
舟上前后無人。
不足三丈大小的隔間中,陳置亦是簡單。
琴案之上放著一面妝鏡、幾枚玉簡。
窗邊散落了幾位姑娘的飾物和鐲戒。
一座小茶案周圍,毯上的蒲團凌亂。
床上。
趙慶靠著床頭查驗著方瓔的玉符,曦兒嬌軀貼著木墻,倚靠在身邊安靜陪伴。
床邊,則是檸妹懶懶抱膝,稍顯恍然的低語詫異:“真死了?”
“嗯……什期問詢所知,他劫落的時候,專門趕著混亂去尋仇?!?/p>
“和仇家一起葬身劫芒之中……”
趙慶輕聲低語,神情算不上復(fù)雜,只是有些唏噓……
“連帶著兩位紅顏知己,也一并隕落了?!?/p>
兩位紅顏知己?
嘶——
檸妹錯愕,黛眉輕輕顫動看不出心緒,表面并未顯得太難過。
此刻追問:“我娘現(xiàn)在什么修為?”
聽聞此言。
趙慶微微皺眉輕嘆。
葉曦見狀,美眸掃過傳訊玉符,輕盈屈身貼在了紅檸師姐身邊陪伴……
“金丹初期,剛證氣華神華?!?/p>
“岳父修為倒深厚,早年得了大機緣,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元嬰……當(dāng)時同行死去的那兩位女子,亦是海外的元嬰?!?/p>
檸妹:……
聽聞親生父親的消息,她不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雖說早就心里有了預(yù)料,但如今也依舊有一瞬的茫然。
她那打記事起。
就不曾謀面的爹,一晃四五十年啊。
再聽到消息,便已經(jīng)是不在人世了。
而且……除了娘親和瀟瀟,這些年還給自己找了三個小娘,生了個妹妹。
如今只有娘親帶著一個小娘和妹妹回來了。
紅檸輕輕嘆息,挽著曦兒藕臂,微微傾身從趙慶手中接過傳訊查看。
嗯……
嗯……?
另外還有個小娘,也是海外的狐媚子,父親去尋仇的時候她跑了?
她微微蹙眉,隨意發(fā)泄一樣的輕哼:“賤骨頭?!?/p>
葉曦在旁沉默凝望,似感同身受一般,輕輕抿唇美眸復(fù)雜無比。
反倒顯得檸妹沒有如何悲慟……
趙慶唏噓,稍稍沉吟:“接著給師姐傳訊,什期如今就在血神殿里修行?!?/p>
“接一下兩位岳母,去九玄州楚氏吧?!?/p>
紅檸聞言,黛眉輕蹙幽幽:“他死就死了吧……我擔(dān)心瀟瀟……”
“林瀟瀟等了他幾十年——”
檸妹言辭漸惱,柳眉含煞,難以分明是悲慟還是氣憤。
林瀟瀟單相思一樣,給男人養(yǎng)女兒等了幾十年,最后竟是這般的下落……
她罕見的纖指僵滯,望著傳訊玉符沉默。
良久過后。
也沒有去消息說什么。
而是將玉符拋回,同趙慶柔聲著:“夫君隨便安排就好,檸兒休息一下?!?/p>
“嗯——”
趙慶頷首,揉弄檸妹青絲安撫。
他深深呼吸:“一起回去秘境?!?/p>
“走吧?!?/p>
天衍圖錄,便就掛在這飛舟的小閣中。
只不過。
趙慶這兩年來,也只進去過三次。
大多都是姝月她們,經(jīng)常出來一起走走化外。
葉曦美眸輕抬,柔聲溫順道:“曦兒在外面御舟。”
嗯?
檸妹一聽,當(dāng)即收斂了心緒,勉強笑著盯了葉曦一眼:“叫卞師姐出來待一段日子。”
“這趟趙慶和娘娘得交換精魄了,咱們陪著看看。”
趙慶攬著檸妹柳腰,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這般情況,也只能姝月陪著檸妹緩緩心緒……
他深知檸妹算不上怎么悲傷,但那股茫然恍惚,一時半會還是落不下去的。
……
很快。
鯨魚娘便被姝月送出了秘境,出來替換趙慶御舟。
少女模樣稀松平常,近來跟著司禾混,已經(jīng)是滿臉都寫著擺爛了。
她隨手從趙慶手上薅了玉符。
懶懶便躺在了尚有男子余溫的床上,查看趙慶和謹(jǐn)一的傳訊之余,悻悻鄙夷著:“謹(jǐn)一怎么不回我?”
趙慶笑笑。
“你又沒什么正事問,她那邊忙著,回你做什么?”
說著。
他便從鯨魚娘的小手里把玉符薅了回來,與檸妹葉曦,消失在這小閣之中,被姝月接入了圖錄秘境……
滄海無垠,銀舟沉浮。
只剩下了鯨魚娘在靠在床頭沉默。
她杏眸幽幽出神。
什么叫沒正事兒?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瑾一還真有一心忙正事的時候?
少女嘗試著想象……
此刻朱山之下的血神殿中。
張瑾一不斷查看著各州各族的消息,挑揀比較關(guān)鍵的回復(fù)……
看過自己的問詢,覺得沒什么營養(yǎng),便先放在一邊了?
……這不可能。
鯨魚娘覺得,自家小姐那種懶漢,也就忙最初的一陣兒,血衣哪兒有那么多屁事兒?
不理自己,純粹是故意的……
少女嗅著閣中的余留男子的氣息,如今也沒有絲毫抵觸了,微微挑眉心生一計。
當(dāng)即取了自己和謹(jǐn)一的玉符,狐疑試探道:“我昨晚被趙慶強要了,他說以后要咱倆一起……”
消息一出!
幾乎是三息之內(nèi),玉符便已來了動靜!
張瑾一:“假的。”
鯨魚娘:……
嘶,你這不是能秒回嗎?
她滿目無語,稍稍沉吟又給傳訊:“……差不多了,我已經(jīng)有點適應(yīng)了,跟司禾聊著也百無禁忌的,指不定就和趙慶怎么樣了?!?/p>
咻——
一抹微弱的靈氣急速震蕩,在這稀薄天地間,引動強烈的漣漪。
這一次,張瑾一回復(fù)更快!
“你不是喜歡沒毛兒的品種?”
“你是龍鯨,別扯?!?/p>
鯨魚娘:???
滾——!
……
天衍秘境之中。
近兩年,可謂是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汪洋之上,最為遼闊的海崖間。
已是起了繁華的院落。
冷嫻、清辭,居住于此。
且姝月和小姨,也大多時間都在這邊。
清歡經(jīng)常離開秘境去陪著主人,回來時也是過來這邊家中。
乃至司禾、鯨魚娘,通常都在這海崖上的家里。
檸妹和葉曦,則是選個了臨近的小島,取名天香島,但通常也不再島上停留,反倒是骨女和楚欣在那里清修。
……星宮魂殿那邊。
如今已不再是大家閑暇時的聚集地了。
原因無他。
鳳皇口中的停留一段時間。
趙慶和司禾一直以為,可能是停留幾個月看看。
可如今看架勢……
恐怕是幾年甚至是十幾年。
最初,趙慶一家跟鳳皇當(dāng)個鄰居,好好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漸漸地。
鳳皇竟開始……有事沒事就會去六層星宮之中,負(fù)手而立觀望被秘境復(fù)刻的天缺秘紋。
這情況,還怎么了的?
大家平時就聚在星宮二層。
鳳皇在第一層抬頭看天花板……
或是在第三層低頭看地板……
索性干脆,也直接把星宮給讓出去了。
如今六層星宮,也成了鳳皇的自留地,沒事就回去觀摩個十幾天。
只有小南宮,需要魂殿時時溫養(yǎng),還在那邊呆著。
南宮瑤的重修事宜,如今依舊沒有提上日程。
司禾跟她私下琢磨著。
反正已經(jīng)跟鳳皇搭上線了,便不急一時,高低保底也有個煉魂入妖的路子走。
說不定多舔一舔鳳皇,鳳皇哪天再給指條明路呢?
……
趙慶三人同姝月一起,回到了家中所在的海崖。
海崖之上。
靜坐的小姨美眸輕啟,朱唇勾起一抹笑意,似是暗戳戳的問詢……夫君怎么回來了?
跟鳳皇打過招呼了嗎?
小姨與姝月,兼修天香法門之后,如今亦是被司禾催生五氣,近來積蓄感悟著,隨時都有機會進境元嬰了。
而對于小姨戲謔而又疑惑的目光。
趙慶卻是并沒有回應(yīng)什么玩笑。
跟鳳皇打個屁的招呼。
今年才回來兩次……
這海崖上是自己家啊,又不是海瀾之家。
“紫陽坡那邊,岳父岳母有消息了?!?/p>
趙慶遞過師姐的玉符,示意小姨和謹(jǐn)一那邊的什期聊下,將一切安置妥當(dāng)。
小姨聞言掃了一眼檸兒神情,瞬間便心中了然。
她收斂幾分笑意,淺淺溫柔為夫君理過衣襟,意有所指的輕聲著:“近來要先嘗試第三境嗎?”
“交換精魄之后,同司禾多多琢磨,必要時……請教師伯,恭敬些?!?/p>
聽聞此言。
趙慶和姝月,自也瞬間get。
這分明就是說給鳳皇聽的,叫他多在秘境的家里留幾天……
嗯,也算正事。
趙慶會意點頭,對檸妹和嬌妻示意一眼:“去陪冷姑娘坐坐,晚些喝酒?!?/p>
如今檸妹心緒恍惚,有冷嫻和清辭聊聊坐坐,才最合適不過。
檸妹聽著神情詫異,哪兒還不知道趙慶怎么想的。
她沒由來水盈盈的一笑,回以輕松目光:“晚些就去島上找你?!?/p>
……
不過片刻。
臨近海崖的天香島中,潭水之畔。
趙慶司禾已是與骨女同行。
清歡葉曦和楚欣,跟隨觀摩著。
“同心蠱雖說玄奧,但終究不如司禾的手段直接?!?/p>
“大多用來感知傀儡戰(zhàn)奴的想法,不至于身后有背叛之時。”
“索性如此,也一并把情蠱下了?”
骨女輕語沉吟,同趙慶司禾講述著其中利害。
當(dāng)年。
趙慶與司禾交換精魄,可以互相感知心緒。
但如今,他已是元嬰境走了一半。
第三境覓靈,顯露破境的端倪。
后續(xù)補齊知幽境的一道嬰魂,便可以觸及元嬰化神的門檻了。
這般元嬰化神關(guān)系到三魂七魄的修行,不說如何需要底蘊,最根本的三魂七魄至少得齊全。
但……趙慶不全。
他的精魄跟司禾交換了,完全不配套。
多年心念感知已成習(xí)慣,如今要換回精魄一段時間,便只得用同心蠱替代一下。
“情蠱?”
白發(fā)神女黛眉輕佻,同趙慶對視一眼,慵艷嗓音中滿是奚落:“玩玩?”
反正骨女要給兩人下蠱。
順帶多下一對情蠱也不礙事。
趙慶當(dāng)然也是極為意動,滿目笑意的頷首。
他跟司禾嘗試情蠱,甚至都說不上什么情深意濃,純粹是當(dāng)真新奇……倒要看看情蠱之下,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楚欣跟隨漫步觀摩。
聽此提議,不由淺笑:“不如給楚欣也下一蠱,多年清靜慣了,如今試試新鮮,情牽陪伴夫君左右?!?/p>
嗯?
一聽這話。
骨女和清歡,雙雙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不不不。
那對嗎?
清嬈莞爾失笑:“楚欣師姐要試,只能以后單獨再下一對情蠱?!?/p>
“眼下隨著他倆同蠱,要出事的?!?/p>
出事?
趙慶新奇回眸,滿是意外:“怎么說?”
顧清歡鳳眸彎彎,眼底閃過一抹頑劣:“三人同隨一對蠱,容易出現(xiàn)……三角?”
三角?!
什么三角?。?/p>
趙慶目光精彩,簡直匪夷所思。
是說……一對情蠱三個人用,司禾和楚欣兩個女人會看對眼兒?
這……難以想象。
然而。
正當(dāng)他如此琢磨,滿是玩味之際。
身邊司禾卻已經(jīng)是起了興致,白發(fā)妖君美眸一挑,當(dāng)即回眸盯上了顧清歡。
“來,咱們?nèi)齻€用。”
“讓主人看看你倆如何?”
司禾一聽那所謂的副作用,還有這好事兒玩?
當(dāng)場便就招呼清歡,要她也加入,看看小奴和主人,加上主人的主人,到底怎么個三角?
以她的修為,根本無所謂,更不說清歡也是白玉弟子,隨意強行解除就是。
但卻不料。
趙慶當(dāng)即就滿是鄙夷的白了她一眼。
清歡也直接搖頭,笑吟吟道:“奴兒本也隨娘娘吩咐,這般手段就不用了?!?/p>
司禾:?
沒意思——
趙慶感知如此心緒,本就無語的神情更加古怪,你特么真挖我墻角是吧?
我給你找個有意思的,你叫清歡主人試試?
包有意思的……
感知如此心緒,白發(fā)神女美眸輕蔑,像是忍不住想踩踩身邊男人。
可正此刻!
虛空漣漪驟起!
鳳皇樓主一襲宮紗,神情平靜邁步而至,帶著矮子蘿莉的魂相虛影,站在了潭水對岸……
“樓主?!?/p>
“師伯……”
趙慶幾人趕忙施禮,不明所以滿心疑惑。
真就……要不我們?nèi)ズ@锿趥€洞,您老人家在上面逛?
女子似能察覺到什么氣氛,淡淡一眼掃過趙慶與司禾:“觀摩神道魂魄手段?!?/p>
“本座為你們護法。”
趙慶:?
不是。
我倆也不需要護法啊,你看直播就直播唄……還護法……